關關公子 作品

第十八章 共赴生死

    上官玉堂略微斟酌,開口詢問:“按照史冊記載,天魔下界,必然是九垓境巔峰。本尊有把握直接飛昇天外,你們有幾人能破鏡位列九垓?”

    此言一處,烏泱泱的大地上稍微沉默了下。

    商寅、冥河老祖、東方燭照,互相看了眼,都沒有說話,眼中都充斥著自信。

    妖王藤笙和九尾狐,看了眼天空,同樣如此。

    梅近水作為在場年紀最大的老奶奶,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可以。

    武神紫鋒看了一圈兒後,轉眼望向了老劍神。

    本來黃潮老祖,是公認的九洲殺力最強者,但此時眼底卻顯出了三分蕭索和老態,輕嘆道:

    “傷了劍心,目前看來,就老夫沒啥把握。歷史上天魔滅世,都只有一名仙帝孤身應敵,如果同時出現八名仙帝,理論上來講是‘猛虎出籠’,能給外面的天魔開個大眼。但供養一名仙帝需要的資源太龐大,歷史上出現兩名仙帝的情況極少,同時出現八個,資源可能沒法支撐。”

    世上只有一名仙帝,和只有十名仙君的道理一樣,九洲的資源,根本供不起更多的巔峰巨擘掠奪,環境限制了數量。

    近萬年沒有仙帝制霸,在場的九名仙君壟斷修行資源,可以說內捲到了極限,算是古往今來最強仙君,位列仙帝只差個機會,身體心境上不存在瓶頸。

    但位列仙帝時,需要吸納海量的天地之力,以‘九垓’的境界名字,就知道一人破境,餘波可以影響九洲,八個人一起來,天地之力跟不上,很可能一個人都沒法破境。

    商寅沉默了下,開口道:

    “原本本尊,是準備以神祇之力重塑體魄,強行位列仙帝一瞬,來打開長生道。以前通過蒼沙古河的仙帝遺蹟,推算過九垓境修士的體魄,以九洲目前累積的物資儲備,供養我等破境,應該夠。”

    吳尊義的地位和左凌泉一樣,是仙君之下的話事人,某些時候甚至比仙君說話管用。此時飛身而起,開口道:

    “天道法則不可撼動,上古先輩封印太陰神君,相當於修了水壩,阻塞了天地之力的源頭;九洲北方逐漸凋零,但原本屬於這片天地的靈氣不會無端消失,我估測,太陰封印已經成了蓄水池,只要打開,近萬年節流的天地之力,就會迅速湧入,恢復南北陰陽的平衡。”

    說法通俗易懂,諸多仙君和仙家老祖,對視幾眼後,很認可,但吳尊義終究是猜測,這麼大的事情,沒人敢拍板。

    左凌泉是‘太陰神使’,比所有人都明白太陰神君的強大。

    剛才陷入絕境,他不知多少次想直接劈開長生道,拿到唾手可得的力量,和天外的鱉孫打個痛快;只是擔心九洲不知曉此地情況,他沒打過局勢失控,才一隻咬牙堅持。

    此時見九洲所有仙家勢力,在天魔的威懾下站在了同一陣線,左凌泉舉起了手中驚堂劍,指向天幕:

    “長生道一開,我一個人便能收拾外面那畜生,它敢來我就敢讓它死。”

    這話依舊算是氣話。

    梅近水這些天旁觀了一切,知道左凌泉的韌性和自信有多可怕,她靠在瑩瑩肩頭,開口道:

    “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情,要戰便戰,吾輩修士何惜一死。在井底錘鍊千年,能在死前踏出井口看一眼何為大道,你們想來也死而無憾。”

    在場修到忘機,卻卡在長生橋頭的仙君,其實心中都有好奇,想去天外看上一眼真正的世界是什麼樣子,只是礙於蒼生安危,把這份兒好奇壓住了罷了。

    此時強敵已經到了門外,無論說什麼,一戰都不可避免。

    諸多仙君對視幾眼後,眼底逐漸生出了決然。

    商寅看向奎炳洲修士所在的位置,開口道:

    “張芝鷺、古辰、荀明樟,布‘聚靈陣’,集中所有神仙錢與物資儲備,助本尊破境。”

    妖刀古辰等人,在這種場合下也起不了私心,因為仙君擋不住天魔,第一個死的不會是仙君,而是他們這些二線炮灰,當下都開始調動下屬仙門,集中奎炳洲數千年來累積的資源。

    商寅開始準備,各洲首腦皆開始集中物資,連宗內長老和弟子,都掏出了玲瓏閣,拿出來積累的神仙錢與天材地寶。

    沙沙沙——

    仙尊帶頭,數十萬中高境修士開始掏家底,場面可謂壯觀,不過片刻之間,神仙錢和靈氣充裕的天材地寶,就堆成了數坐大山。

    左凌泉站在鎮魔塔頂端,瞧見‘論山算’的天材地寶,也是第一次發現九洲仙門家底這麼富餘,特別是九宗,以前玩命才弄到一點的青瀆江水精,雲水劍潭一家就灌出了一個湖泊,恐怕把開宗以來所有的家底都掏出來了。

    不計代價慷慨解囊,共同備戰的場面,讓人感動不假,但也預示著一件事兒——這一仗無論輸贏,都會打掉九洲積累數千年的財富,事後恐怕要過很長一段苦日子。

    永夜之地聚集數十萬修士,還不停有修士穿過空間通道抵達,因為境界都偏高,秩序井然,幾乎沒有人高聲喧譁。

    眼見所有修士都在籌備著最後決戰,上官玉堂望向了左凌泉:

    “待會你就別上場了,下去休養吧。”

    左凌泉受的傷不重,只是耗盡了氣海,過度壓榨體魄,很虛,但沒有傷及根本。在得到海量的靈氣補給和醫師治癒後,已經迅速恢復;梅近水同樣如此。

    左凌泉聞言,提著雙劍,眼神平淡:

    “這話應該我對你說。你問問梅仙君,我會不會現在下去休養。”

    梅近水面色多出了一抹血色,又有力氣笑了:

    “他剛才被逼的靠我說葷笑話提神,現在只想衝出去把天魔打死解氣,你讓他現在回去,他得憋屈一輩子。”

    崔瑩瑩全神貫注治傷,聽見這話,抬起眼簾:

    “什麼葷笑話?”

    左凌泉嘆了口氣:“你師尊開玩笑罷了。”

    梅近水劫後餘生,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性子,想了想,又補充了一句:

    “左凌泉,本尊向來說話算話。待會一起打仗,咱們可都得活著回來,不然你剛才那些罪,就算白糟了。”

    左凌泉知道她在說‘滿足願望、隨便糟蹋’的事兒,輕輕嘆了口氣,沒有言語。

    姜怡和吳清婉一直站在鎮魔塔下方,因為場合太大,不好跑上去打岔。見所有修士都在籌備,幾個人閒聊起來了,姜怡才小心翼翼的來到鎮魔塔的飛簷上:

    “左凌泉,待會我跟著你,我修煉這麼久……”

    左凌泉抬手在姜怡臉蛋兒上捏了下:

    “我和老祖第一個上,打不過還有尊主劍皇,等輪到你們上戰場,這仗也不用打了,你和清婉老實待在後方準備馳援,順便商量下婚禮怎麼辦合適。當你駙馬,去大燕出個差,出到現在還沒過門,再拖下去,大丹皇室都快把你這公主忘了。”

    吳清婉作為‘太陽神使’,也挺想幫忙,但那麼大個二叔頂在前面,她開口請戰指定被訓,就柔聲道:

    “姜怡,別意氣用事,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。”

    上官靈燁站在鎮魔塔下,囑咐道:

    “你和師尊放開手腳就好,後方交給我,等打完了,我讓你師尊獎勵個大的。”

    上官玉堂估摸靈燁又在打玉樹後庭的歪主意,但此時此刻,不知前塵如何,也沒否決。

    仇大小姐很想請戰,但仇泊月、仇封情、黃潮老祖、黃靜荷都盯著她,想打前鋒肯定沒戲,只能等仙君摸清天魔底細,在伺機而動。她此時只能如同女朋友般叮囑:

    “左凌泉,你當心些,我還等著你陪我做夢混江湖,可別……別受傷了。”

    謝秋桃提著鐵琵琶,一路打地鼠,拍死一堆小妖魔,這時候也跑到了跟前,有點意猶未盡:

    “上官前輩,我怕是得跟著了,我是玄武臺唯一傳人,繞殿雷你們用不了。”

    上官玉堂開口道:“你待會跟著靜煣,切勿意氣用事。”

    “明白。”謝秋桃嘻嘻笑了下。

    湯靜煣作為東洲二號人物,玉堂的守護婆娘,待會肯定要上去扇兩扇子,這時候倒是沒聊閒話,而是拉著靈燁臨陣磨槍,悄悄詢問各種上古天魔的應對方法……

    ----

    呼——

    淒涼夜風掃過大地,十餘萬修士站在荒原上,手持刀兵法器,靜默無聲。

    兩天時間已經過去,無數天材地寶從九洲送來,堆積成了連綿的山峰。

    境界稍低的修士和宗門傳人,已經被攆回了九洲本土,餘下十餘萬修士,都在原地盤坐,調養氣息,做著最後的戰備。

    南方天際上的五道裂口,在低境修士撤出後,緩緩封閉。

    此舉斬斷了所有可能的退路,以免天魔順勢禍亂九洲本土,也預示著這一戰是破釜沉舟,若是不勝,在場沒有一個人能活著離開這裡!

    左凌泉身體在無限醫療資源的治癒下,已經恢復全盛,此時提著佩劍站在鎮魔塔頂端,察覺到了九洲群雄流露出的悲壯與決然。

    雖說哀兵必勝,但大戰之前,氣氛太過壓抑,並非好事。

    左凌泉沉思少許,在最終決戰來臨之前,以所有人都能聽到的嗓音,開口道:

    “諸位道友,可認得莪?”

    清朗嗓音,傳遍整個荒原。

    “嗡——”

    心絃緊繃的修士集群,頓時傳出了嘈雜。

    九洲說小不小,說大也不大。

    在場十餘萬人,現在還敢站在高處的,無一不是割據一方的仙家巨擘,仙君、劍聖、妖刀古辰、左凌泉這些人,可能沒見過,但必然都聽說過,甚至對其事蹟如數家珍。

    隨著左凌泉開口,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過來。

    左凌泉站在上官玉堂身側,神色平和,帶著一抹笑意:

    “諸位道友,可能都聽說過我的名字,但詳細的應該不知道,所以我現在還是自我介紹一下。我叫左凌泉,出生在東洲南荒。”

    “喔……”

    在場東洲修士佔五分之一,聞聲頓時傳來回應。

    左凌泉抬手示意了下,繼續道:

    “我今年二十二。二十二歲,不是甲子,在場應該沒有年紀比我小的吧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廣袤大地上瞬間鴉雀無聲。

    所有修士聽到此言,都目露不信,畢竟在場連百歲以下的小孩都沒幾個,二十出頭對他們來說,還在孃胎裡。

    諸位仙君,猜到左凌泉年紀不大,但真沒料到這麼小,和上官玉堂眼神確認後,才完全相信。

    左凌泉繼續道:“我十七歲多一點入的靈谷,之後基本上一年一境,目前剛入忘機,道行在這裡位居二線。但我的劍術,你們想來知曉,藤笙道友和我估摸打個平手,老劍神不一定打得過我。”

    “嚯——”

    原本氣氛壓抑的九洲群雄,聽見這話直接炸鍋。

    所有人震驚之餘,還帶著幾分‘天道不公’的羨慕嫉妒恨。

    藤笙站在妖族之前,對此回應道:

    “別吹太大,想在劍道上勝過我,你還得沉澱幾年。”

    劍神黃潮老祖,則是搖頭苦笑:

    “後生可畏,以後劍道上的事兒,左小友就別帶上老夫了。”

    上官玉堂瞧見‘群情激奮’,覺得左凌泉這些話太裝,可能起反作用,就眼神示意他適可而止。

    但左凌泉非但不收斂,還攤開右手,示意身邊的金裙美人:

    “這位,是東洲女武神,世間最霸道、最能打的女仙子,豪門談之色變、仙君聞之皺眉,在場敢和她交手的人可能有,但說不忌憚她的人,我想沒有一個。”

    九洲修士,對此皆是點頭,畢竟‘東洲蠻王’不是白叫的,上官玉堂不好惹的名頭早已深入人心。

    左凌泉帶著笑意,看向九洲群雄:

    “你們以為她是我師父,其實不是,沒有師父能教我。她實際上是我媳婦!”

    “嚯——!!”

    此言一出,不光是大地之上的群雄震驚了,連天上仙君和背後的幾個姑娘,都目露錯愕。

    上官玉堂古井無波的臉色,瞬間漲紅,轉頭瞪了左凌泉一眼:

    “你瘋了你……”

    但她又不好否認澄清,面對諸多道友的目光,她咬了咬牙,這輩子可能是第一次認慫,身形在塔頂消失,躲了起來。

    梅近水倒是興致勃勃,靠在崔瑩瑩懷裡,開口道:

    “再來一句,本尊不介意讓你裝一把,兩個仙君為道侶……嗚……”

    話沒說完,就被崔瑩瑩捂住了嘴,訓道:

    “你別為老不尊!這場合湊什麼熱鬧?快養傷!”

    左凌泉輕笑了下,提著佩劍,面相九洲群雄,繼續道:

    “二十多歲,半步仙君,劍術無敵於世,家中仙子如雲。就我這修行經歷,諸位道友氣不氣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在場沒人說話,但眼神說明了一切——你一邊去你!要不是大戰當前,本道非拿鞋底抽你!

    左凌泉點了點頭:“氣就對了。但諸位道友,應該都明白何為‘應運而生’。世上每個人,在某方面都是驚世奇才,我找到方向有毅力堅持下來,是我道心堅定,但沒有優渥的修行條件當溫床,我心性再好,也是‘巧婦難為無米之炊’,不可能成長到這一步,諸位說是不是。”

    十餘萬修士安靜下來,眼底的各種情緒,化為了若有所思。

    左凌泉往前一步,攤開雙手,示意自身:

    “都是兩手兩腳,上古仙帝難道天賦比我差?心性比我差?我想不是,在場的仙君,沒一個人天賦心性比我弱上半籌。我左凌泉能飛這麼快,以遠超上古仙帝和各路仙君的速度,站在這個位置,說全靠努力是不要臉,我純粹是趕上了好時候,萬年以來,九洲沉澱出了無窮無盡的機緣讓我去撞,我才有機會‘應運而生’,成為前所未有的修行怪胎。若沒有這些機緣,我天賦再冠絕當世,現在也卡在幽篁找本命的路上,你們說是與不是?”

    “嚯……”

    此言一出,在場九洲豪雄,頓時明白了意思!

    左凌泉說的‘應運而生’,應的是九洲的‘氣運’!

    在長生道斬斷以前,九洲飽受天魔滅世之苦,長則千年、短則數十年,就有一場滅世浩劫,天下仙門‘仙不聊生’,仙家更新換代的頻率,比換衣裳都快。

    這種情況下,仙家別說精心運營、沉澱修行資本、研究宗門術法學說,能有一個山頭安穩立足幾百年,都已經是求之不得的大幸事。

    比如現如今華鈞洲好多宗門遺蹟,都是後輩捨棄的,因為上古宗門舊址太小了,根本沒法容納現今的體量。

    古人不比今人差,歷史上沒有左凌泉這種二十多歲入忘機的千古奇才,是因為上古根本沒這麼優渥的土壤。先輩可能不缺天賦,但資源條件和修行理念的匱乏,限制了修行速度。

    上古時期的仙帝,多半都是幾百年時間衝到九垓境,然後就和天魔決戰,幾場滅世之戰打下來,不死恐怕也沒法再打下去,只能飛昇,任何一個仙帝的存在時間,可能都沒有現在的仙君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