關關公子 作品

第四章 當靜煣成為老大……

    星光之下,莽荒大地古木叢生,奇異鳥獸在山巒之間低鳴,傳出陣陣詭譎聲響。

    “嗚……嗚……”

    歷經萬年歲月的古老石牆,被古木雜藤所覆蓋,只在石牆的邊角,探出了仰望星空的龜首。

    石牆是一條漫長凹槽,  往前延伸到半里外的山嶺上,山嶺被撞開了個缺口,似乎是有一枚流星,斜著從天上砸下來,撞斷沿途的樹林,直至在石牆上留下了一個半圓凹陷。

    “咳咳——”

    有些悶的咳嗽聲響起。

    左凌泉神識從無盡虛無中逐漸復甦,身體慢慢恢復知覺。第一體感,就是身體很沉,  似乎被什麼東西壓住,沒法呼吸,有些燙,還帶著股若有若無的誘人香味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左凌泉尚未睜眼,已經從多年‘以奶洗面’的經驗中,意識到了壓在臉上的東西是什麼了。

    從規模來看,好像是瑩瑩,但觸感又不太對,瑩瑩的衣裳沒這麼硬,  布料表面好似有鱗片……

    ?!

    左凌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是誰,昏迷前的記憶也潮水般湧入腦海。

    左凌泉也顧不得當前的旖旎,忍著超負荷運動後身體的痠痛,把身上的女子撐了起來。

    驚豔眾生的臉頰落入眼簾,墨黑長髮沒有髮飾束縛,  從耳畔瀑布般灑下,  雖然閉著雙眸,  但面色很正常。

    左凌泉有低頭看去,但這一看又連忙移開了雙眼。

    上官玉堂本來穿著武裝到指甲蓋的金甲,現如今收回來,  又變回了修身龍鱗長裙。

    但金甲在空間裂隙中被震碎面甲,其他地方也裂紋遍佈,這些戰損可沒消失。

    左凌泉清晰瞧見,老祖本來齊頸的衣領,破了一塊缺口,露出了白皙如玉的鎖骨肌膚;這也就罷了,身上其他地方,也多了數道裂口和破洞。

    裂口和破洞都很小,最大不過小指長短,因為胸口距離震盪最近,胸前的兩團兒高聳豐軟上,戰損也最多。

    老祖顯然沒穿肚兜這種弱女子才用的東西,而龍鱗長裙又很修身,胸口比較緊,此時衣襟幾個破洞裂口,都不堪重負的露出一抹白皙軟膩,呼之欲出,  衝擊力著實驚人。

    左凌泉此時此刻,也顧不得偷偷佔便宜,  他迅速左右望去,  不見瑩瑩蹤跡,又晃了幾下身上的老祖:

    “前輩?前輩?”

    波浪顫顫……

    上官玉堂修長睫毛微動,繼而睜開了雙眸,神識尚未復甦,凌厲無雙的神采已經展現出來,足以震懾神魔。

    左凌泉被這目光嚇了一跳,可能是怕老祖來個‘吾好夢中殺人’,話語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好在這凌厲無雙的眼神,只持續了一瞬。

    上官玉堂迅速復甦,瞄了眼近在咫尺的左凌泉後,並沒有在意女上男下的姿勢,翻身站起,等站穩時,龍鱗長裙已經恢復如初。

    左凌泉撐起身體,望向石牆外的蒼天密林,左右尋找:

    “瑩瑩呢?”

    上官玉堂抬眼看向天空:

    “剛才掉出空間裂隙,本尊神識難以支撐昏厥,最後只看到瑩瑩抱著梅近水,估計就掉在附近。”

    左凌泉臉色一變,尚未說話,上官玉堂又道:

    “不用擔心她的安危,梅近水把她當閨女看,她也影響不到大勢,想回來梅近水根本不會攔。咱們現在應該擔心自己。”

    左凌泉瞭解瑩瑩和梅近水的關係,想想也只能暫且壓下擔憂,詢問道:

    “咱們在什麼地方?距離九宗多遠?”

    上官玉堂沒有說話,蹙眉望著星海,似是在研究什麼。

    左凌泉估摸是又跑到失落洞天裡面了,想仔細感知周邊風水氣象,卻發現此地風水很詭異。

    首先天地之間無處不在的靈氣,好像只剩下五行之水,而且異常稀薄,練氣境的修士恐怕都難以支撐。

    其次方位變得很不平衡,南方的天地比較正常,北方卻好似無盡黑域,處於虛實之間。

    說是空間不穩的小洞天吧,這片天地極其遼闊,他玉階巔峰往外感知,都不見邊際;說是方圓數萬裡的大洞天吧,天地如此畸形,就不可能從九洲大天地的擠壓下維持穩定。

    要說唯一的可能,就是這片天地是獨立天地,就比如左凌泉上輩子待得地方,天地法則和九洲天地略有不同,所以呈現出了這種異樣。

    我又穿越了?

    左凌泉暗道不妙,詢問道:“前輩,我們不會跑到天外異界了吧?”

    “沒有,剛才我和梅近水都在穩定天地,可以確信還在九洲天地之內,此地不像是福地洞天,唯一的可能,就是我們被扔到了外海死域,估計是天地極北。”

    “終北極境?”

    “不是。”上官玉堂觀察周邊天地:“終北極境是九洲之一,只是有些荒涼罷了,天地沒這麼混亂,估計還要往北,已經穿過了無盡海。”

    左凌泉略顯不解:“終北極境不是最後一塊大陸嗎?這是一座島?”

    上官玉堂回頭看向明顯是人工打造的石牆:

    “長生道斬斷後,無人能深入無盡海域百萬裡,上古流傳的卷籍上,也只記載了九洲,沒說過無盡海深處還有大型島嶼……”

    上官玉堂抬手輕揮,掃開了石牆上覆蓋的藤蔓的塵土,結果一個古老的浮雕,出現在了兩人眼前:

    八卦宗徽!

    道家祖庭的標誌。

    瞧見這枚徽記,上官玉堂沉默下來,明白這是什麼地方了。

    上古九洲仙門,結眾生之力封印太陰神君,斬斷了飛昇之道。

    為防有人破壞封印,除了當時參與的仙君,沒人知道用什麼方法封印、封印在何處、怎麼破除,唯一留下的傳說,就是道家的一位巨擘,持神劍捨身封印太陰,而後隕落,劍沉與海。

    等到當時的仙君壽終正寢後,那段悲壯往事,就成了絕密,永遠埋入了塵埃。

    幽螢異族是近幾千年才逐步壯大,以竊丹之戰後發展最為迅速,其首要目的之一,就是找到封印太陰神君的‘陣眼’。

    為了防止封印被破壞,正道後輩在幽螢異族冒頭後,也嘗試過尋找封印派人守護。

    但根據古籍記載和各種推演,封印唯一可能存在的地方只有終北極境。

    當年玄武臺獨霸北狩洲的時候,就派人去把整個終北極境翻了一遍,一無所獲;正邪兩道也多次為終北極境控制權攻防,幾度易手,誰都沒線索,封印不在終北極境的說法,已經成了正邪兩道共識。

    梅近水出走玉瑤洲,跑到北狩洲的苦寒之地紮根,很大一部分原因,就是想尋找封印的下落。

    上官玉堂瞧見這枚徽記,瞬間就明白了,為何正邪兩道花費數千年,都沒找到封印的蹤跡。

    想要讓後輩子孫不違逆祖訓破壞封印,最簡單直接的方法,就是把封印放在子孫根本沒法抵達的地方;而後再把海外飛地的信息,從歷史上抹除,後世子孫有天大本事,在無盡汪洋之前也只能抓瞎。

    如果不出意外,這片地域,距離九洲最北的終北極境很遠,應該在仙君孤身無法抵達、多名仙君合力又有可能摸到的距離,因為再遠的話,就徹底把九洲生靈鎖死了。

    至於她為什麼會飛到這裡,也解釋的通了。

    左凌泉僥倖成為了太陰神使,和太陰神君互相低語,天地感知到了凡人對太陰的渴求,剛好又出現了空間波動,自然會把左凌泉往這地方挪。

    按照正常路數發展的話,左凌泉絕對能跟隨冥冥中的指引,找到封印所在,然後大機緣降臨,一劍劈開封印,就此位列仙帝,或者被天地當成失去作用的藥渣,重新遁入輪迴。

    這個變數,出乎所有人意料,完全就是太陰神君給太陰神使開門,陰到家了。

    好在她跟著,左凌泉也不是異族的人,不然就真被天地帶著走,亂子出大了。

    上官玉堂想清楚原委後,轉身走向蠻荒密林:

    “走,去宰了梅近水。”

    左凌泉跟著身後:“還打嗎?你不先休息下?”

    上古玉堂搖了搖頭,把剛才的推理說了一遍,然後道:

    “這地方不能被異族知曉,必須把梅近水滅口,不然用不了多久,九洲仙家就要在北海決戰了。”

    左凌泉聽見解釋,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:

    “梅近水肯定也能看出蛛絲馬跡,說不定已經跑了,或者聯繫了外面……”

    “她跑不了。”

    上官玉堂嘆了口氣:“這地方距離太過遙遠,連我都感知不到留在九宗的印記,孤身前來可以說是有去無回,梅近水再是神使,身處外海極陰之地,也借用不出多少神力,我們四人聯手都不一定能離開……”

    左凌泉眉頭一皺:“那我們豈不是一輩子都離不開了?還沒法聯繫人營救?”

    上官玉堂轉過頭來:“和本尊在這裡守護一輩子,很為難你嗎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左凌泉表情微微一僵,看著上官玉堂赤誠而堅定的雙眼,一時間沒能說出回答。

    以上官玉堂的性格,流落海外蠻荒,發現關乎正道存續的封印,沒法離開的情況,毫不意外會在這裡堅守一輩子,哪怕終其一生無人再能知曉她的存在和功績。

    若真是如此,左凌泉不可能離開,無論如何也要在這裡,陪伴上官玉堂一輩子,讓她不至於為人族燃盡一切,還得承受永恆孤寂。

    但他不出去了,媳婦們怎麼辦?瑩瑩在跟前也罷,靈燁她們豈不守活寡了?

    上官玉堂瞧見左凌泉糾結至極,淡淡哼了一聲:

    “看來確實很為難。放心,本尊感知不到九宗,可感知的到靜煣,到時候讓糰子飛過來就行了,它是神,又累不死……陵光神君確實有點霸道了,從極南之地輻射到極北……咳咳——”

    上官玉堂閒庭信步間,猛地咳嗽了一聲,臉頰順勢漲紅又恢復自然,但難掩氣息的不穩。

    左凌泉得知聯繫的上靜煣,如釋重負,瞧見老祖的模樣,又臉色驟變,抬手扶著胳膊:

    “前輩?”

    上官玉堂看似外表無礙,但空間震盪能震碎她身上的龍鱗裙甲,腹髒經脈又豈會沒點損傷。

    上官玉堂想要強撐著去把梅近水滅口,但體魄確實不足以支撐她完成此壯舉,在判斷梅近水不會比她好多少後,也就放棄了逞強,轉身往後走:

    “還是先休息下……早知道本尊抱著老妖婆了,你是一點用都沒有,還不如送給梅近水唸詩;現在只希望老妖婆別失心瘋,給梅近水治傷……”

    說這些囉嗦話,只為保持神識的清醒。

    但上官玉堂走出幾步後,聲音還是逐漸減小,眼神渙散,往旁邊倒去。

    “誒?”

    左凌泉連忙扶住高挑身軀,咬牙把老祖橫抱起來,跑向了古老石牆:

    “我也會點醫術,我幫你治傷。”

    上官玉堂這輩子頭一次被公主抱,手抬了下,卻又半途放下了,淡淡道:

    “連本尊金身都進不來,還治傷……你還是念兩首詩給本尊解悶吧,威風點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一個糰子千丈長……”

    “閉嘴……”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數千裡之外,一座內陸湖沿岸。

    湖光寂寂,遙遙可聞鳥獸蟲鳴,一座裝飾精美的木屋,飄在湖面上,裡面亮著燈火,和周邊荒無人煙的森林顯得格格不入。

    屋外的房簷上,掛著刻有‘桃花夭夭’的木牌,和一串風鈴。

    木屋內部空間比較小,但五臟俱全,秀床放在裡側,有琴臺、書桌等設施,書桌上還立著個鎮紙,上面的雕塑,是一個羊角辮小丫頭,騎在一個姑娘腰上,握拳做出‘武松打虎’的架勢。

    鎮紙的名字,自然叫做‘鎮玉堂’,雖然當年實際情況是兩個人的姿勢反過來,但這絲毫不影響小姑娘在讀書寫字的時候把玩解氣。

    曾經的小丫頭,早已長成了風嬌水媚的女人,此時坐在幼年的小凳上,望著床鋪上容易未改的女子,愣愣出神。

    “一朵兩朵三四朵,五朵六朵七八朵……”

    “師尊,我寫的梅花詩好不好呀?”

    “好,別出心裁、自成一派,不過以後別當著外人念。”

    “為什麼呀?”

    “修行中人要內斂低調,樹大招風嗎,瑩瑩以後就明白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嘻~我就和上官玉堂說,她成天看那些雜書,‘雄霸武神’什麼的,不通半點文墨,我把這首詩亮出來,肯定驚掉她下巴……”

    “呵呵……”

    坐在木屋之中,故人在眼前,歡聲笑語猶在耳畔,難免讓人恍惚。

    秀床之上,墊著鵝黃的床單。

    身材高挑修長的女子,身無寸縷躺在枕頭上,閉著雙眸寧靜柔和,完美無瑕的倒扣玉碗,在燈光下呈現出朦朦光澤,整個身體就好似一塊外面無暇的胭脂玉。

    女子的肚臍下,有一朵粉白梅花。

    看到這朵梅花,崔瑩瑩眼神微動,臉頰不易察覺的紅了下。

    師尊位列山巔,顯然沒紋身的市井癖好,記得這朵梅花,還是當年她很小的時候,某天一起泡澡,忽然發現,她和師尊有點不一樣!

    崔瑩瑩自幼的夢想就是長成師尊那樣的大美人,對此完全無法接受,覺得自己成了怪人;師尊為了哄她,就很拼的變了個戲法,去掉了毛毛,變了一朵梅花出來。

    雖然長大些後,崔瑩瑩明白了師父是在安慰人,但沒想到幾千年過去,師尊還保留著這點幼年的記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