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第5章

    他一通胡思亂想,不知覺中就被人揹著到了山腳下與正路相接的地方。

    張放遠停住步子:“這裡到你家也就一刻鐘的時間,我送你到家門口也沒問題,只不過要是被人撞見了,或者是你爹孃不待見.......”

    許禾連忙道:“我自己回去。”

    男人聞聲就把揹簍放了下來,他在揹簍裡曲了太久,腿又酸又痛,咬著牙站了起來,但從揹簍裡跨不出去,正有些尷尬,立在身旁的人朝他抬起曲著的胳膊。

    許禾看了人一眼,微微垂眸,攀住了他的手肘,借力從揹簍裡出去。

    “回家吧。”

    山腳下的雨雖然比山上要小那麼一些,但是兩人身上還是打溼了大半。

    許禾沒多逗留,把自己的揹簍掛到背上,盡數將屠戶的鐵疙瘩歸還,一跛一跛的往自家的方向去。

    張放遠看著黑黑瘦瘦的身影快和雨色融為一體時,他轉身也準備回去,又聽細雨聲中響起了一句謝謝,待他再回頭時,許禾只短暫的看了他一眼,又折身走了。

    他摸了摸鼻子,這聲道謝倒讓他更有些不好意思了。
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上了往自家小院兒的路,放大了步子,張放遠沒一刻鐘就到了家。

    出門的時候沒有鎖院門,他剛進院子就見著自家屋簷底下走過來個七八歲的小哥兒,小心的道:“阿遠堂哥,你回來了。”

    張放遠把帶回來的鐵疙瘩放下:“小茂,你怎過來了?”

    “我給堂哥送點菜過來。”

    張曉茂見他堂哥今天還好說話,也就沒那麼害怕了,把提過來的大籃子給張放遠看。

    裡頭裝了些當季的蔬菜,像是蘿蔔白菜辣椒一類的,村裡常見家家戶戶都有,但是他先時總往城裡跑,從春耕開始就沒刨地了,家裡的地已經給荒下,壓根就沒菜吃。

    “你爹讓送過來的?”

    曉茂點點頭:“爹說堂哥要是沒菜吃就自己到地裡去摘。”

    張放遠斂眉嘴角上有一抹笑,他爹孃在世的時候就他四伯一家對他最好。

    他出去浪蕩,四伯沒少來揪著他耳朵罵,可惜他沒聽進去,還跟人大幹了一架,把四伯氣的不清,後頭他在城裡整日不著家,他四伯也找不著他了,等他哪一年回村裡的時候,才曉得他四伯上山傷了腳,破傷風沒了。

    他四伯孃恨他,閉門不見,曉茂後來也遠嫁去了別處。

    這些事一直是他心裡最悔恨的。

    舉頭看著還不大的小哥兒,他眸色不免柔和,摸了摸他的腦袋,笑道: “你爹不生我氣了?”

    不久前跑去城裡,臨走的時候他也是跟四伯吵了一架,這朝還叫曉茂送菜來,看來是氣消了。

    曉茂抿了抿嘴,他爹沒在家裡少罵堂哥,但哪裡是真氣恨這個人呢,要真的恨了,也就不會時常掛在嘴邊上說:“爹最疼堂哥了,怎麼會生你的氣呢。”

    張放遠笑了一聲:“你可是越來越會說話了。家裡今晚上吃什麼?”

    曉茂想了想:“娘說今兒下雨沒事能幹,要烙餅吃。”

    “這麼好,我也過去蹭個餅吃。”張放遠喊著曉茂進屋,舉頭看著灶上掛著的唯一的半邊燻豬頭,他墊了個凳子給取了下來:“也不知道這豬頭肉壞了沒,拿你家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張放遠帶上斗笠,拎著豬頭肉就和曉茂一道去了他四伯張世誠家。

    “放遠過來了!”

    何氏正在屋簷下洗蘿蔔,抬頭便見著一大一小前後朝院子裡走來,她趕忙擦了擦手,笑著起身接人。

    張放遠叫人:“四伯孃。”

    他順手把手裡的豬頭給婦人,仰頭朝屋裡看了一眼:“我四伯沒在家?”

    “在屋裡呢。”何氏也未多跟張放遠客氣,徑直接下了豬頭,眼角有笑:“我跟你們爺倆兒燉了,下雨晚上正好做下酒菜。”

    聲音不大,裡頭的人似乎是在認真偷聽隔著一堵牆外的談話:“還給他下酒,城裡沒喝夠還到家裡來喝!”

    兩人一同看向了屋裡,張放遠同他四伯孃交換了個眼神後,抬腿進了屋。

    中堂裡鋪了軟墊的椅子上坐著箇中年男子,面色發黃,許是時常生活焦愁,眉頭間已經有了深深的溝壑。張放遠他四伯年齡算不得大,也就三十五出頭一些,但是莊稼漢顯老,瞧著已經有四十好幾的模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