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筍君 作品

第132章 挖牆角

    日復一日年復一年,當年瞧不起張知魚學醫的人,此刻恐怕已經寢食難安。

    ——這根柔軟的絲已經要把他們勒死了。

    主簿看著這些泥地裡的娘子,道:“可惜了,是個女娘。”

    若為男子,便能為官為民造福,女娘多少都有些不便。

    範安卻覺得離這一天已經不遠了,大周有過女將,當今天子膝下能力最為出眾,還手握兵權將太子哥哥打壓得抬不起頭的,不就是一個女娘麼?

    女人為官也並不是稀罕事,往前數兩百年還有女皇呢。

    吃完飯,範安將筷子一撂,打了馬一個人揚鞭奔向張家。

    這頭魚姐兒幾個也湊在一起嘰咕。

    成昭看魚姐兒道:“我早逝的爹和哥哥聽說在家已經好幾日不曾睡覺,瘦得跟癆病鬼似的,還來求我娘再成婚。”

    只可惜狄夫人如今有錢,兒子又長大了,每日過得好不快活,成昭還打算給娘找第二春看看,他娘比他爹小那麼些年歲,再找一個更好的完全不是問題嘛。

    狄夫人這幾年養得比從前年輕了十歲似的,老來伴兒她也不是沒心思,只是不想成婚,便是在外頭養個麵皮俊的小郎君又有何難,只可恨成昭至今還是個榆木腦袋不見開竅,兒子不成婚,狄夫人還不敢放開手腳快活後半生,想到這個狄夫人看兒子就有些不順眼,孩子麼,一日香三日臭。成昭靠著他娘過了五年,早不是香餑餑了,今兒他也是被打出來的,據說是家裡地上老掃出頭髮,他娘嫌棄他頭髮多。

    可憐見的,成昭自己的頭髮可不曾有那麼長,但成昭不敢跟娘挺腰子,只得放了賬本來張家串門子,他也很好奇魚姐兒如何做得這事的,那麼多錢,衙門說給就給?

    且因著此事,張知魚都快把病患全招到保和堂和婦捨去了。

    急得幾條街外的兩個瘟喪日日垮著臉。

    其他藥鋪子素來吃慣了保和堂和仁安堂的殘糧,早已經習以為常,大家還盼著這藥趕緊公佈藥方,讓大夥兒一起跟著受惠,只有人嫌狗厭本就人氣低迷的仁安堂快被擠兌得開不下去。

    成昭已經盤算著開始給保和堂供貨,他種的藥材可比以前他哥任人唯親種出來的東西好用不少,只是八卦性子不改,還問魚姐兒:“你難不成私下自己出銀子補貼了?何以這麼多肝兒都給了你,飯館裡都一肝難求了,聽說再多的錢也買不來。”

    幾人一塊兒坐在廊下喝花酒,張知魚倒了杯月姐兒親自釀的惜春到幾個二愣子杯中,道:“都是娘子們願意幫我,我倒不曾出錢。”

    兩個小瘟豬如今已長成大瘟豬,嘴笨得跟三歲時一個樣兒,顧慈看兩人抓耳撓腮,立即師興大發,企圖點化處兩頭靈豬,道:“因為小魚有一支無往不利的軍。”

    成昭和趙聰生平最恨別人家的孩子,顧慈可不就是別人家的別人家麼,兩人看著他便不樂,眼珠一轉,撇嘴道:“別說是你,我聽了會吐。”

    顧慈笑飲春酒,眼睛發亮道:“仁者無敵天下,誠然我也是她的軍,但光有我一個人可成不了事。”

    他的小魚,身後自有她的千軍萬馬,當年她推著她們走,如今這些力量已經能夠反哺她了。

    雖然顧慈是笑著說的,但他心裡太清楚何以今日南水縣眾多娘子都能源源不斷,持續地吃著補身丸了。

    這是因為,小魚雖然不曾說民貴君輕,她也不愛念什麼四書五經,但她做的事遠遠比文字有分量,就是縣學的先生也有贊她的。

    儘管她救過的婦人裡也有權貴,但總體來說,大部分被她救過的人都是來自各處鄉縣小門小戶的人家。

    可是並不是只有權貴才有力量,百姓也有百姓力量,前者的力量叫強權。

    後者的力量,每一個讀書人都如雷貫耳,它的名字叫——民心。

    顧慈看著魚姐兒堅定道:“是民心讓你做成了這件事。”

    從小魚學醫到現在,每一年她都會下鄉義診,還拉著保和堂一起。

    當年尚且有仁安堂與保和堂一較高下,現在說起南水縣的藥鋪,出了保和堂再沒有第二個!

    都是因為大家享受了保和堂的好,心裡就偏向它,藥鋪尚且如此,何況為大家謀福利的小魚呢?

    成昭享受地喝著春酒,道:“聖人無常心,以百姓心為心。我們縣——這是要出聖人了。”

    張知魚頭皮一麻,雞皮疙瘩起了一身,趕緊撇清:“我有很多私心,我就是因為私心才來做這件事。”

    顧慈素來便有洞察人心的能力,看她道:“你怕做聖人。”

    張知魚點頭:“你不知道,有個地方的人,名聲一但太大,他們國家的百姓就會投票把這個人流放到再也看不到地方去,雖然我們不用流放,但可能比流放還危險。”

    劊子手的刀隨時都寒光閃閃吶。

    趙聰打了個寒顫,道:“這不是以德報怨麼?那好事豈不是都白做了?”

    顧慈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,但是小魚總是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故事,怎麼也說不完,如今他已經習慣了,不再去深究這些故事的來處,只想想道:“此法過於殘暴,卻並非沒有好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