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筍君 作品

第109章 賞賜

    *沈老孃說起婦舍事

    範安送來的那十隻雁很快就燉成了湯,他一人獨佔了一隻,剩下的九隻張家眾人便一塊兒分了。

    這次席簡直給沈老孃開了眼,饒是她老人家見的世面再多,心下也不免吃驚,範安一人一桌身旁無人時吃相還有些很斯文,一旦有人麼,便跟有人來搶似的,沈老孃自認小時候頭回吃肉也沒這麼個形狀。

    沈老孃本來還有心跟他念叨兩句,一見這樣兒心頭便犯嘀咕,怕他在張家給嗆死可不是給女婿一家添好大一樁麻煩麼,幸而範安吃得雖快但卻不顯狼狽,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甚至頗有韻味,沈老孃且有一肚子話想說,見此也歇了心思,專心跟外孫女一道吃起飯來。

    李氏今兒為了招待範大人提了不少肉貨回來,張阿公想著不好白拿人的東西也親自又煮了一鍋羊肉,這回大家都有得吃,幾個孩子便沒露饞相。

    顯然範大人不是來者不拒,張阿公燉得羊肉湯他只看了幾眼心頭就有數是個什麼味兒,便是一口也不曾喝,倒叫幾個小的飽了肚腸。

    及至範大人吃飽喝足抹了嘴,大家才又坐過去與他說話,張阿公急得不行,頻頻暗示自個兒得意的大孫女,奈何此舉不過拋媚眼給瞎子看,張知魚正專心吃家裡今天斥巨資買來的酥油泡螺,這東西甜膩須得就著清茶才香,她在古代就沒吃過幾次奶油,便是不愛甜,心裡也想得很,一時便將阿公交代的話忘了。

    但範安不是會讓人為難的父母官,還不等張阿公想辦法,他看一眼魚姐兒便主動問起了話,道:“你們有幾個人為鹽工出了力,且將事情跟我說說。”不過雖吃了張家一頓飯,他還是將醜話說在前頭道,“別說謊,我會發現。”

    張阿公在旁邊聽了這話,屁股上的炭盆便歇了火,心說,性子這般直還懂事兒的孩子這年頭可不常見,也就他老人家小時候稱得上這句贊吧。

    張知魚也贊,範大人不止是吃飯快,辦事兒更是一頂一的快,談家前幾日才人頭落地,今兒他就想起這事兒了,“只這事有些複雜,諸多人都出了力,便說我阿公吧,就是沒親自傳話,那也是在家做了總指揮的。”

    張阿公笑得不見眼,心下得意,嘴上還謙虛,道:“醫者仁心麼,皇帝都寫了牌子,自然不能讓他失望了。”談話間就用春秋筆法將皇帝給自家匾額的改頭換面地一說,模糊掉那牌子是給魚姐兒的,乍一聽跟皇帝專寫了表彰他似的。

    只範安也是個奇人,若是常人少不得問兩句匾額如何如何,兩人互相吹捧一番,他卻眉頭一皺,絲毫不接這茬,不解風情地道:“不消說其他人,就說和你一起的。”

    張阿公一噎,他一知半解自然說不出個一二三,但他老人家二十年前就混成老江湖了,眼珠一轉,心頭就有了主意,便伸了個懶腰,笑:“我年紀大了,說不得這許多話,叫魚姐兒說把你聽。”

    張知魚一眼看破阿公的心思,但誰叫她素來對阿公頂頂好呢,立刻順著話嘚吧嘚吧報了一串人名出來,就連牛哥兒的彈弓和夏姐兒的守口如瓶她都往上添。

    都是自己人,領功不嫌多麼,只這麼一說她還怕範大人給忘了事兒,遂跑回房裡呼哧呼哧寫了一張紙的名單出來,還特特跑顧家和慈姑確認了兩遍,覺得沒錯才交給範大人。

    範安看著這麼長一串的名單,點點頭,估摸著跟自己聽到的差不多,便收在袖子裡,沉吟一番,道:“你既從小跟著阿公學醫,不若日後也往婦捨去,裡頭的女娘很多都不會治病,時常有耽擱死的。”

    沈老孃剛剛還覺著小范萬般好,此時見他想將魚姐兒往婦舍塞,立時就覺著這孩子有些人來瘋,不樂道:“去婦舍做什麼,她人小小一個,還沒活出滋味兒,就去給人做仙童煉丹,這不是造孽麼!”

    “裡頭不是有女醫麼?”範安很是驚訝,新官上任,要整理的事兒太多,他還沒注意到婦舍這來,只在神京時皇后格外重視婦舍,裡頭也有一二精通醫理的女娘坐鎮,便覺得這也算個好去處。

    沈老孃不這麼想,呸了一聲道:“南水縣的舍長,本來是林逢縣內一個種地的女娘,不知怎地認了些字回來,兩三下叫她躥林裡搭了間屋子,說自個兒得了道了,問得的是什麼道,說是無名道,頭先還在裡頭練丹請鄉里人吃,不想打開鍋一看,他孃的竟煉出兩方豆腐來,吃了這豆腐的幾日夜都通不了腸子,早年傳遍鄉里,這麼些年給她改頭換面躥到城裡竟成了賽神仙,還去婦舍做了頭子。”

    說到這沈老孃又有了新的懷疑:“難不成她竟是沒錢租鋪子,便搶了婦舍的地兒,說是煉丹實則偷磨豆腐躲稅錢。”

    眾人鬨堂大笑,張知魚也覺得自家外婆的心思竟然這般跳躍,小舅可不就隨了她麼。

    只範安聽得這番話,兩三下將最後一口肉咽回肚裡便起身告辭。

    張知魚看著小范大人按在佩劍上的手跟沈老孃笑:“今兒我掐指一算,今晚準有人倒黴。”

    沈老孃也沉吟:“準是那遭瘟的賽神仙。”便不是大家一起咒她,說不得也有幾分用吶。

    果然不出幾日,賽神仙老巢給人掀翻的消息就傳了過來,這事兒還是丹娘帶過來的。

    丹娘也是個愛八卦的人,成日沒事兒就跟著孕婦閒談,不過她說這是丹式獨門穩胎法,總之,南水縣的事便沒有她不知道的,只聽範大人前幾日去了一趟張家,沒得幾日婦舍便煥然一新,她也不是個糊塗人,當下就知道這是為什麼。

    於是又在街上買了一眾點心過來謝師孃。

    張知魚從保和堂回來,還沒進家門就聽得家裡好一通熱鬧,一道歡快的大嗓門直透牆院,便邁腿兒進去給丹娘問好。

    丹娘坐在張家院子裡跟沈老孃嘰咕賽神仙倒黴的事,整個人都容光煥發,看起來年輕了十歲不止。

    見著魚姐兒一進來,便將人往身邊一拉,從手裡掏出一個銀鐲子套在她手上,笑:“上一次來的匆忙,連個見面禮也不曾備下,這會兒一起補給你們。”張知魚剛想推辭,那頭夏姐兒已經跑了過來,衝大姐搖搖手腕子,她的那個是銀鈴鐺,一搖就叮叮噹噹的,她一見就特別喜歡。

    “丹娘也是自家人了,她給你你就收下。”沈老孃笑,張知魚方攏在袖子裡,心說今兒又發了筆小財啦。

    丹娘又轉頭跟沈老孃說話,樂道:“那老不死的三日前夜裡竟被範知縣踹了門子,一窩都給抓到了牢子裡去了,說是要服幾年牢。”

    沈老孃拍手稱快,說了一字兒:“該!”

    張知魚聽著這時間掐指一算,不由再次讚歎範大人的行動力,細細算來,那日吃完飯後沒多久,範大人便夜闖婦舍將人抓了一串,當下便衝沈老孃笑,覺得自個兒那日算得可準。

    沈老孃也這麼覺得自個兒鐵口直斷,看著四下無人,便笑吐實話:“這還不是替了老孃麼,你家祖上何曾出過這異事兒。”

    說到這,她又覺得讓張家賺大發了,只不過人在屋簷下,她也怕給人大棍子攆出去,遂說了兩句還轉回八卦上來,問:“仔細說說怎個倒黴的?”

    往日沈老孃不常關注這起子人,只覺著聽了鬧心。

    她素來以快活為人生第一目標,若不是為了丹娘,哪會上趕著去打聽這些事,此時見敵人再也翻不了身,頓時好奇心大起,便是連賽神仙在牢裡怎個生活法子,襪子有沒有洞,有沒有被老鼠咬都關心起來。

    丹娘真不愧是她老人家的徒弟,若是問了旁人還得愣一愣,丹娘眼睛都不眨就吐了一肚皮話,笑:“那老東西慣愛晚上煉丹打坐,當日正叫了一二個徒兒給她燒火,範大人派人在前頭敲了兩下門子,自個兒直躍牆頭,進來就抓了個人贓並獲,賽神仙還說裡頭練的是好東西,想叫範大人也吃一丸,結果範大人也是個人才,立馬給她餵了幾顆下去,我的娘,她那煉丹術幾十年如一日,煉來煉去煉得九九歸一,都跟那方豆腐似的,一下肚兒便塞腸子,聽說賽神仙今兒還在衙門裡想要點兒巴豆吃。”

    張知魚隔著幾日夜,便是不在現場也窺得一二範大人的威風,心頭大樂,連連拍手叫好,一眾過來找魚姐兒玩的孩子聽得這二三句話,頓時也搖身一變成了小范大人的鐵桿粉頭,冒著星星眼,心說:範大人,請狠狠兇我,好喜歡!

    聽眾多了問題也多了,幾人還想再現範大人的英姿,又慣會給人捧場,幾句話捧得丹娘談性大起,越發說得多起來,逗得在場諸人哈哈大笑。

    沈老孃也是知事兒的人,便是她不外出打聽,也有孫婆子這個耳報神在,聽多了這幫人的慘狀,假惺惺地一嘆:“只可憐在外頭吃香喝辣的小仙兒。”

    丹娘笑:“誰說不是,清晨一進家門,見師父都給人連夜端了,臉色可叫一個難看,忙不迭收了孝心往外走,結果還沒走出二里地,便被範大人抓了回去,如今正跟賽神仙在牢裡繼續參悟,範大人還請她們務必成仙,也好保佑大周國運昌盛呢!”

    沈老孃也是個腦洞奇大的人,眼前忽然晃過範大人在張家院子裡殺雁的情景,那叫一個乾脆利落,當下不知想到什麼,便問:“都死了麼?”

    丹娘有些失望道:“那倒不曾,還沒影的事兒,再者賽神仙不止在婦舍有人,她鄉里還有個二窟,只面兒上是間道館,好像叫什麼蓮花觀,人也有身份,是冊上有名的道人,沒犯事兒的都叫苟活下來,聽說如今做正經法事營生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黃鼠狼就得吃雞。”沈老孃冷哼一聲,道:“道觀苦修不如婦舍待著舒坦,我看總有人得接了賽老鬼的衣缽。”

    對此張知魚只能說她外婆也是個老神棍,這話一說一個準兒。

    *有功的孩子

    這日衙門的獎勵下來,大夥兒都湊在一起看張大郎帶回來的公文和銀子,銀子是一人五十兩,但大家心思都沒在這筆鉅款上頭。

    幾個男孩兒圍著這張紙臉色都有些恍惚,牛哥兒和大桃激動道:“我、我、我能唸書了?”

    張知魚看著上頭的字也高興地道:“是真的,上頭說讓你和小牛哥一起去松山書院唸書,裡頭的院長聽了這事兒要破格收你們進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