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筍君 作品

第106章 買到地啦

    小關公公聽得津津有味,他還沒完整聽過這故事,只在巷子裡湊熱鬧偷得一二句話,不由嘖嘖稱奇,看著她道:“你還給人縫肚子?別是吹牛吧。”

    顧慈笑:“王大叔就在巷子裡,如今已經能下地走動看著菜攤了,你去看看不就知道真假。”

    小關公公點頭,心說明兒準得去看看,聽了一回,又笑:“你們張家如今在南水縣也有名姓的人家了。”

    甚至連帶著竹枝巷子都水漲船高,房價都長了幾兩銀子。孟母三遷,誰都想自家的街坊有個人樣兒。

    當然張家人是很低調的,輕易不顯擺,除非不得已。張知魚道。

    小關公公道:“這麼說,你們還挺謙虛。”

    兩人鄭重點頭,張顧兩家都是低調謙虛的人家吶。

    聞言,小關公公放聲大笑起來。

    這趟回去,張知魚將銀子先拎到小關公公房裡,想著得等一個喜慶的日子方能說出來,到時候即便要捱打也能少疼些。

    小關公公笑:“大好日子給人送黴頭,不挨三頓都對不起你乾的這事兒。”

    張知魚愁得不知怎麼說了,一連幾日小關公公邀她出去都悶悶不樂,見天兒嘆氣。

    小關公公看那醜菊臉,轉頭盯上夏姐兒。

    全家就她整日打雞罵狗,閒得發慌。

    實則李氏因張家出了名兒,自己又有些名氣,早就忙不過來了,這幾日對這孩子就疏於看管。夏姐兒漸漸懂事,心裡也知道怎麼做才能讓眾人誇讚,但她懂歸懂,但懶得做。

    除非她娘要揍她,那這些事兒她也不是不能做啦。這幾日麼,偷得浮生半日閒,夏姐兒準備好好玩玩。

    於是小關公公白日跟著夏姐兒胡混,周圍幾天巷子裡大娘都跟他混得來,小關公公口才好,說花妞娘那是活貂蟬,說大寶娘那是賽天仙,給諸娘子逗得花枝亂顫,每日他回來都得意洋洋地顯擺大夥兒送他的禮。

    或一把蔥花或一方豆腐,花妞娘還送他一條自個兒蒸好的魚,花妞娘素來不會做菜,她家的飯食都是兒媳婦做,這條魚蒸得又腥又老。

    張知魚吃了一口就死活不吃了,小關公公罵:“刁嘴的小猢猻,山豬吃不來細糠。”

    瞪她一眼,捧著魚回了房。

    次日張知魚出門就看到潲水桶裡丟了條潔淨的魚骨,不由感嘆,小關公公真是貓變的,這般腥的魚也吃得下。

    小關公公還樂呵呵的,跟下眾娘子湖裡來浪裡去,日日都在家抖腿哼歌,樂得不行。

    結果樂極生悲,第二天他好像感冒了,捧著瓜子兒在樹底下哼歌,冷不防對著二郎打了好幾個噴嚏,心疼得阿公連夜給狗縫了個口罩,還道:“乖乖,不能跟病人玩兒知道麼。”

    二郎漸漸大了,已經從小奶狗變成了威風凜凜的黑色細犬,便是慈姑都輕易不讓它上身了——太重!張阿公還當它巴掌長似的,回來就得抱抱。

    雖這麼說,張阿公和張知魚當夜就給他看了身體,發現只是有些花粉過敏才放了心,又尋思給他做個口罩擋擋粉,畢竟江南的春夏,花粉和水一樣多。

    小關公公也沒反對,只打眼瞧著二郎嘴上的那個花口罩,多漂亮一隻小黑狗也成了二傻子,心想自個兒可不能跟狗似的戴著這玩意兒四處串巷,到時花名都丟光了!

    於是,張阿公連夜巧縫花口罩也就成了絕唱。

    張知魚和大姑一起給小關公公做了兩個換洗,上頭繡了一朵白蓮,別提多好看啦。

    一晃過去了一日,大家還當小關公公只是尋常噴嚏,不想次日中午連嘴都白幾分。

    張知魚一摸他額頭,道:“有些熱。”

    *樂極生悲的小關公公

    宮裡的太監毛病都多,但關公公這樣的武人不在此列,他們雖然也或多或少有些毛病,但總體來說也算得上十分健壯。

    所以輕微著涼對小關公公來說,就跟被水嗆了一回無差,兩幅藥下去便好了。

    張知魚在保和堂摸的脈多了,如今人脈中細微的變化也能察覺到一二,便問他:“是不是經常燥熱難受,不喝水晚上連睡都睡不好,還嘴裡經常起看泡。”

    小關公公詫異底看她,笑:“宮人都常有這病症,我還好些,只是吃不得大肉,若吃了才會像你說的那樣。”

    張知魚點點頭,心知這是因為太監淨身後,身體雄性激素減少,相對的讓雌性激素增多,但雌性激素又不夠更女性一樣,所以激素失衡就很容易像更年期一樣,心情煩躁,夜裡睡不著覺,還很容易得口腔潰瘍。

    所以說太監性子古怪,其實是有依據的,小關公公脾氣卻這麼好,只能說明他的心性耐性都異於常人的強大。

    只是意志再強大,也不是身體不疼了,張知魚笑:“我給你針灸吧,趁著還沒回去,把身體調好些。”

    對於陽氣不足,經常手腳冰涼的太監來說,針灸比藥更管用,藥管得了一時,而且若藥性太重,也會破壞他們身體中脆弱的陰陽平衡,用針灸就好得多,可以從經脈上將他們的身體調理更好。

    小關公公擺手,倒不是他不信魚姐兒手藝不成,實在是他有一個不好對外人說的習慣,他見著針尖就犯怵,別說扎針,遞根硬些的狗毛,他都能花容失色。

    張知魚又不能按著他,只好作罷。

    一下子忌了口,又不能出門野,小關公公整個人便如狂風摧殘過的小花,悽風苦雨地坐在廊下瞧著孩子玩兒。

    他很會找樂子,派幾個小卒出去鸚鵡學舌,將事說把他聽,遠的不能去,竹枝巷子還是可以走一走。

    小關公公跟著張知魚去了兩回王家。

    張知魚和高大夫、阿公每月都要來看一次他,畢竟那般情境能活下來的人,也不多。

    王大郎瘦了很多,身子不比以前強壯,但整個人也神采奕奕的,牛哥兒有事沒事就跟著大桃一起在縣裡騸豬,常常能拿些銀錢家來,又有黎二郎販財,還藉著李三郎的路子賺了五六兩銀子回來。

    這像算下來,王家雖然還欠了三十多兩銀子的債,但日子卻依然很有盼頭。王大郎琢磨著,再過兩年自己更好些,去外頭或給人守鋪子或守莊子,尋個不用四處走動的活兒,也能過得下去。

    張知魚摸摸他的脈,又看一眼癒合得很整齊的傷口笑:“王大叔以後不要喝酒,少食多餐,再過兩年就能出門走動了。”

    王大郎性子素來豪爽,往日也是個十碗熱酒便入山打虎的漢子,不然也不能跟張大郎玩在一起,聞言摸了兩把肚皮,笑:“酒肉早便戒了,還等著你幾個孩子長大吃福飯,哪這般容易就死了。”

    小關公公也湊過去看,見著上頭的蜈蚣疤,也心驚膽戰,還問:“如今一點不疼了?”

    王大郎笑:“不妨事,就陰雨天傷口還有些酸。”

    小關公公對魚姐兒刮目相看,豎起大拇指贊:“神童!”

    此話險將張知魚樂暈,她剛落地就想塑造神童之名,如今這般年月過去,才迎來了第一個慧眼識珠的人,心說,小關公公,真不愧是宮裡出來的人精子!

    張知魚懷揣感激,便又提議:“小仁哥,我給你扎針吧!”

    愛他,就要扎他。

    小關公公見著王大郎的肚皮,心頭也有個念想,便忍住害怕,將人帶到房裡,甕聲甕氣地埋頭說:“紮了別告訴我,我怕忍不住跳起來,你家房頂就沒了。”

    張知魚笑,你又不是我爹那般蠻子,如何掀得動我家的磚瓦房呢?

    也是對自個兒自信太過,張知魚一時沒看出來小關公公脈裡的不對,只當人在宮裡是個有地位的捧墨太監,手粗都是硯磨的,殊不知人早就是頂頂高手,已經返璞歸真到掃地僧的級別,別說張家的屋頂,就是縣太爺的屋頂,他也能給揚嘍。

    只可惜範安不讓。

    張知魚取了針袋,還沒打開,小關公公就嚎上了。

    肝兒一顫一顫,當下就叫夏姐兒進來給他說書,轉移下注意力。

    夏姐兒個街頭霸王,肚子裡的蠻話比她吃的米還多,得意揚眉,拍胸表示,別說轉移注意力,就是念死了也成!

    小關公公看著這兩姐妹,一個要扎死他,一個要念死他,不由灰心地攤在床上。

    張知魚一樂:“對,就是要放鬆。”

    夏姐兒湊過去一看,停了唸書的嘴,笑:“跟大姐小時候扎的豬皮一樣。”

    小關公公只想穿衣服走人,他一個大內高手,竟然在兩個小破孩跟前,破天荒地感到了一絲害怕。

    張知魚一針下去,小關公公就像只破肚河豚,彈不起來了,他能感受到針尖的進入,光想想背上的場面,就已經腿肚子發軟。

    在這兩個惡霸跟前,他就是朵小白花。

    時間一久,小關公公只把自己當成一灘爛肉,躺在床上,察覺到身體暖暖的後,甚至自暴自棄地舒服地嘆氣出聲,忍不住說起了自己的心裡話。

    忐忑地道:“我有個朋友,跌了一跤,沒了腿,成日家駐著柺杖走路,一把年紀了連媳婦兒都討不上。”

    張知魚手下不停:“所以呢?”

    小關公公:“所以,有沒有那種斷肢再生的藥。”

    站在門上的顧慈正聽到這句,想想自己看的醫書道:“我只聽過有矮子打斷骨頭再長高的。”

    夏姐兒笑:“把他喊過來,看他想長多高,讓爹將骨頭打幾次,有大姐和阿公,一定能活下來。”小關公公心頭猛然湧上一股寒意。

    張知魚倒沒想那麼多,她才扎完針,只聽得斷骨增高這句,便說:“有人想斷骨再長?如果可以的話,讓他把自己過來給我瞧瞧,這不是能隨便斷的,其實也可以安個義肢。”

    “什麼是義肢?”小關公公忽生求學之心。

    “就是假的,好比他腿斷了,就尋材料做個腿安上去,也不影響正常走路了。”張知魚道,

    那得多疼,小關公公雙目圓瞪,忙說:“不用了不用了。”

    張知魚勸他,阿公是專業的。

    小關公公更怕了,放了茶杯就往外溜,一連幾日都不見人。

    半夜,張家房頂一道黑影飛過,小關公公眨眼就站在了屋頂上。

    張家院子裡,張大郎燃了燈,快步走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