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筍君 作品

第98章 異常來人

    正思索間冷不防踢到一個東西,低頭就看到腳邊一群孩子錯愕地看著他的腳。

    一向板正的黑色皂靴上頭,妖嬈地掛著一隻鮮亮的大蝦和幾根油潤的筍。

    無量天尊,一聞就好香的東西竟然被他一腳踹翻了。何縣丞邊懺悔邊聞著香氣,肚子咕咕地響起來。

    張知魚拉住夏姐兒把自己的碗給她,安撫道:“大姐這裡還有,你吃這個行不行?”

    “不行,這不是我的蝦,它再大再好看再多肉,也不是我的那隻蝦了!”說完,這孩子低頭就要從何縣丞鞋子上把蝦撿起來吃了,唬得何縣丞一腳把蝦甩得老遠。

    夏姐兒這回真要哭了,她頭髮不長只在腦後紮了個單丫髻,下頭還有很多碎髮,張知魚還用紅胭脂給她在內心點了一粒胭脂痣,看起來跟何縣丞唯一的愛女很有幾分神似。

    “明兒我還來,賠你幾個更好吃的成不成?”何縣丞看著夏姐兒眉心一點紅,只因想起幼女便心頭一軟,情不自禁地蹲下身哄她。

    夏姐兒靠在大姐身上側臉看他控訴:“我只要我娘做的飯。”

    五六月的天已經有好多野菜了,李氏今兒給她們做了餃子和油燜筍,夏姐兒特特將裡頭的煎過的鮮蝦留到最後吃,還沒開動就被何縣丞踹翻了,叫她如何不恨。

    “你不愛惜食物。”夏姐兒板著臉道:“聽說貪官才這樣。”這幾日她也偷聽到不少談話,對貪官二字記憶尤深,只她年紀雖小也知不能將具體的事兒抖落出去,不然大姐以後就不帶她玩兒了,故此在家也渾然不提。

    何縣丞生平第一次被人說貪官,張阿公在那頭也第一次聽到有人在官兒面前說官貪,若是別家的孩子他準得拍手叫好,但是夏姐兒,他老人家只能兩眼一黑,起身就想過去賠不是。

    卻見被說貪的那個蹭了魚姐兒碗裡一隻蝦嚼了,坐幾個孩子旁邊悵然感嘆:“我要是有得貪就好嘍。”

    算了,張阿公勸自己兩聲,面無表情地坐回去捧起飯大嚼壓驚。

    那頭何縣丞已經和幾個孩子嘰咕開了。

    他和顧教諭一樣都出生寒微,只不過他的祖籍是益州,爹孃都是莊稼人,家裡攏共就幾畝地,還要更艱難些。

    能讀書完全是受鄉里恩惠,那日鄉中好容易湊了一份錢供鄉中子弟讀書,全鄉的小孩兒都站在一起讓族老挑選。他只記得里正問了大家一些問題後,不知怎麼把他選上了,這才有了今日的何縣丞。

    “那你還是做清官兒吧,要不然你上別處貪去,別在我們這兒,不然我就吃不上肉了。”夏姐兒想想道。

    何縣丞笑:“貪官豈是那麼容易好做的。”

    “為什麼?官不是想貪就貪吶?”趙聰停了吃飯的手都轉頭看他。

    張知魚道:“笨蛋,這有什麼可奇怪的,你看我爹高低也是個捕頭,在外頭風光,身上還不是掏不出幾文錢。”

    因為他管不著錢,所以何縣丞不貪不是說他就是立志做清官,更有可能他想貪都沒門路。

    “不想張捕頭竟然是個耙耳朵。”身上也沒一文錢的何縣丞聽魚姐兒掀了自個兒親爹的老底兒,放聲大笑起來。

    張知魚道:“大人,我看你也是有機會做貪官的。”

    “哦,怎麼說?”民教官貪,何縣丞瞬間來了興趣,忍笑聽她胡扯。

    “藥材不就是你在管,這個也是錢。”張知魚道。

    何縣丞笑:“衙門裡有主簿專門記賬,我也有賬。兩個一起對上沒問題的話,月末就會交給縣令審核。這樣下來又哪裡有我貪的份兒呢?”

    除非主簿也是他的人,但他一個窮吏,就是想做別人的人,人家還得考慮是不是來了個血蛭,再說他也怕被人推出去做替罪羊。

    總之縣丞是縣衙的二把手,除了知縣不在暫時可以代管縣城,其他時候只有“過目”的權力,沒有點頭的權力,若成了知縣心腹,或許說的話還能有幾分用處,但狠心些把縣丞架空的知縣也不是沒有。何縣丞也就是遇見了葉知縣,這三年才有了點官兒的樣子。

    幾個孩子聞音知雅,很快就同情地看他。

    何縣丞笑,“你們連秀才都還不是呢,倒先可憐上八品官兒了。”

    “顧慈已經是童生了,再過三年他準兒是秀才。”趙聰自豪地反駁。

    童生見了官兒還得下跪呢,也就名字好聽些,但一輩子童生到頭兒的讀書人也比比皆是,不到秀才的地步除了不識字兒的人誰會高看一眼童生?

    但顧慈自己也很驕傲,這可是他拼命換來的,滿巷子街坊都來問顧家要過紅雞蛋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