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筍君 作品

第95章 魚姐兒義診遇故人

    說完又抹淚對魚姐兒道:“勞煩小娘子替她看看。”

    這事在女病患身上很常見,但兩位大夫和張阿公這回卻想也不想地拒絕:“不行,她人小還不能開方子只能給人扎針,什麼病都得我們先看。”

    魚姐兒奇怪地看他們,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忽然不讓她看了,明明王大叔要死了阿公還帶著她出門。但她卻沒有反駁,阿公是她最親近的人之一,兩位大夫對她跟對自己徒兒也不差什麼,她從心裡願意相信大家不會做對自己不好的事。

    昊老孃沒想到幾位看著和善的大夫竟然這麼敏銳,還想再說,那頭橘娘卻從嘴裡吐出一口血來。

    都說醫者仁心,但三位大夫面對這樣的病人卻都沒有說話,堅定地表示除非讓他們看,不然就帶著魚姐兒駕車歸家。

    昊老孃長長一嘆,聽著橘娘痛苦的呻/吟,跪在地上給三位大夫行了大禮道:“請大夫救救橘娘。”

    周圍的娘子見昊老孃跪了,也跟著沉默地跪下去。閔大夫看兩眼老夥伴,沉思片刻道:“趕緊把她抬進來。”

    幾個小蘿蔔頭幾時見過這等場面,便都湊過來想聽,張阿公卻喚了幾個娘子在門口守著他們,不要進來。

    魚姐兒眼珠一轉,帶著妹妹和小夥伴跑到高大夫的棚子,她的醫棚剛好靠著高大夫的棚子,縣衙為了省材料,中間只用了一道木板隔開,高大夫看診時魚姐兒在那頭都能聽到聲兒。

    只是娘子們扎針的地方在更裡頭,只要走過去就聽不太清楚了。

    大家便脫了腰帶用幾本書做成傳聲筒貼在牆上聽,這回聽得就很清楚了。

    大夥兒入耳的第一句話就是張阿公的,他老人家道:“那幾個小猢猻鬼心眼子多,老閔,你去看看他們在做什麼,是不是在偷聽。”

    幾人唬了一跳,忙不迭端坐在椅子上裝看書。

    閔大夫過來站了會兒,確認自己聽不見音便滿意一笑,轉頭看著幾個鬼鬼祟祟的孩子打量。

    大家都很心虛,頭都不敢抬。

    幸好閔大夫沒說什麼,轉了兩圈就走了。

    大家撿起腳底下的傳聲筒又靠在門板上聽,閔大夫正吐槽:“幾個小崽子就這一會兒功夫腰帶都耍沒了!”

    眾小崽子皺成張菊花臉又凝神細聽。

    那頭昊老孃正坐在凳子上問:“老身還當藏得不錯,不想還沒進門就被人看得一清二楚,這兩年在路上終究是老了許多,做事竟不能周全了。”

    張阿公默了會兒道:“若是平常人家恐怕真能被你們騙了去,但我從小就給人摸骨,到現在已經三十年了,不說精通此道,但普通人是男是女我還是能看出來的。”

    高大夫正脫衣裳給橘娘扎針,聞言一嘆:“我不管你們是什麼人,他又是什麼人,我們只是大夫,現在也就是做些大夫該做的事,你們拿了藥就不要再來了,也不要去找幾個小孩,他們是心軟,心軟就得讓你們騙著蹚渾水麼?”

    娘子們聽了這話臉上都有些紫脹,床上的橘娘卻猛然坐起來聲音沙啞地喊:“都是我的錯,大夫們要怪就怪我!”

    魚姐兒聽得是個男人的聲音,轉頭就想起鹽工的事,瞬間心口便砰砰直跳,忍不住仔細回想橘孃的樣子。

    先前她軟著身子又有娘子們遮掩,看著只是比江南女娘高大些而已,這會兒她才注意到,橘孃的骨骼看實際上看起來跟小舅差不多。五月份的天,大家早換了薄衫,她還穿著高領下地,這其實很不尋常。

    閔大夫道:“看看這雙腳就知道是幹什麼的。”魚姐兒仔細偷過木板縫去瞧,才能見到一點橘孃的腳。

    那雙腳已經不能稱之為腳,跟一塊被水泡漲的臘肉沒有任何區別,張阿公道:“這是鹽工的腳。”

    江南的百姓,一個鄉里總有幾個被抓去給官府做鹽工的,逃回來後的腳都是這個樣子——他們被鹽水醃得太久了。

    昊老孃聽完幾位大夫的話,看著燒得滿臉都是汗的橘娘長長一嘆,沒想到自己是頂頂心硬的老婆子,也有為了不相干的人冒險的一天。

    早年喪父,中年喪夫,老年又家財散盡接連喪子,這一生多少浪頭昊老孃都咬牙翻了過去,但看著面前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,沒有一點好肉的背和根根分明的肋骨還是忍不住軟了心腸:“罷了罷了,橫豎也是瞞不住了。”

    原來自在大桃鄉得魚姐兒一提醒,晚上昊老孃就帶著一起流亡到此的同鄉一起蹲守,想讓他們能跑多遠跑多遠——大家已經隱約猜到男人們去了哪裡,或許是給官府開鹽,或許是走私販私鹽。

    大夥兒覺得最大的可能是給官府開鹽,誰家隱戶能隨意出門呢?想想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