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筍君 作品

第2章 小孩玩的就是新鮮

    張家院子裡種了一株櫻桃、一株石榴、一株老槐,還栽了些瓊花。因張知魚嗜辣,前院的牆根兒還劈了幾分地種些辣椒和瓜果蔬菜。

    雖都是蘇州常見的品種,但後院那棵老櫻桃足有四十來年,長得格外高大,旁邊還打了口井。一年四季張家人都愛在樹底下歇息玩耍。

    這會兒正是一日裡陽光最盛的時候,曬得人渾身都暖融融的。王阿婆和孫婆子帶著兩個小姑搬了凳子在樹底下繡荷包。

    張知魚掃了下四周,見少了兩個人便對王阿婆道:“我娘和大姑呢?”

    王阿婆便道:“她說今日日頭好,不凍手,帶了梅姐兒賣船食去了。”

    南水縣河道眾多,其中一條新開通連著大運河的河道離竹枝巷子就隔了兩條街,因水面寬闊,許多富貴人家都租了大船日日飄在河上吟詩作賦,周圍的花娘見有利可圖也支了綵船邊劃邊唱些小曲兒。

    都說江南佳人多,尋常人家的女兒整日吃糠咽菜,還得做許多家務活兒,不是天生麗質哪裡就能白嫩嬌美了,富貴人家的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,尋常人又哪裡見得到。

    這些說的其實大多都是這些散落在江南山水間的花娘,她們不似揚州的瘦馬蘇州的仙妓,從小吃穿用度比肩大家閨秀,但也不差,穿金戴銀吃香喝辣真論起來物質上比小官之家的閨女過得還好些。

    春河到底靠著尋常正經人家的巷子,河上的自然不會是一等一的仙妓——她們都在太湖,當然也不會是最底層開門迎客的姐兒,而是明面兒上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,主要是“做花頭”和“打茶圍”,陪吃陪喝陪聊但不過夜,暗地裡可能那是另外的價錢。但明面上是沒有花街柳巷的淫靡之氣的。

    江南多鹽場,遍地曬黃金,多的是萬貫家財的貴人,貴人們花錢如流水,不消三月,上邊就烏泱泱停得都是賣小食、新鮮玩意兒的烏篷船。

    李氏吃過兩回張大郎帶回來的小食,覺得還不如自己做得好,又離得近,便起了去賣船菜的念想。恰巧巷子裡的王家是賣菜的,南水縣裡再小的貨大家也習慣走水路,王家經年累月往來收菜便置了艘烏篷船,如今便停在春河上,李氏要用時只需每日給十個大錢。又用他家的船又買他家的菜,一碗飯吃兩遍,兩口子如何不願意。反正那菜三日才進一回,白放著還不如租出去。

    李氏做的味道好,賣的小食不過一個時辰就消耗殆盡,春夏兩岸風光正好時一日下來刨去成本能賺上五六十文,碼頭抗包的漢子腰痠背痛勞作一天也才拿四十文。但這樣好的買賣李氏並不常去,家裡病的病小的小,只有梅姐兒得用些,對著一大攤子家事來說依然不夠用,她能讓十三歲的小姑子在冬日裡洗衣裳麼?在家做女兒,可能就是一個女人一生最快活的時候了,又不是在鄉里種地,沒有必要誰也不會讓她們幹多少活兒,也就是灶上地上的幫把手罷了,李氏自家做姑子時過得怎樣,如今梅姐兒幾個也過的怎樣的日子。

    如此李氏自己就太勞累了,張大郎早有心給妻子買個婆子使,讓她也享點福,不想一家竟窮了這些年,但如今才瞅著空子買了來。

    起初張大郎買了孫婆子回來時李氏還生了一場氣,家裡一點餘錢都沒有就呼奴喚婢不像個樣子。

    但日子一久她也覺出好來——終於能抽出手做點自己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