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想吃肉 作品

502.保護 他們也太不會挑時候了!





這下不敢再走小路了,斜插過去又回到了官道上。趕了幾天的路,斜插回來,發現已經繞過了那段壞掉的官道,總算是不幸中的萬幸。這才有心清點行李,發現在任上的積蓄丟失了大半,夫人的侍女也丟了一個。




他也無心再追究了,匆匆趕回家鄉。幸爾接下來的路途還算順利。




“朝廷,是不是現出頹勢了?”荊綱有點痛苦地問。




祝纓點了點頭:“有點兒。”




荊綱道:“我回到家裡發現吉遠府還勉強有些昔日的樣子,總疑心是自己想錯了。天下之大,又豈能各地官員都是能臣?想與人談一談時局,又無人可說。吉遠和樂,誰肯聽我一個老頭子危言聳聽呢?我想,如果如果天下還有人能看出來那就是您了,才來想同您說一說。




到了安南一看,再與外面一比,這裡可謂桃源鄉了。您這兒不比山外富庶,但像個孩子,每過一天都長高長壯一點兒。山外富庶,卻像是個過了五十歲的人,之後每過一天,都老一天。日後,可怎麼辦呢?我竟覺束手無策,難道要眼看著局勢頹喪下去,大難臨頭?”




“你這是傷心了,才將事情想得壞了。一個國家,沒那麼容易完。桓靈一帝折騰了四十年才折騰出來一個黃巾,還被剿滅了。今上還沒到那個地步。你剛才說的地方,就是顧同要去的。一場大水也好,舊賬清了!看他怎麼折騰吧。”




“宰相器度,還想著彌補天下。您有今日,是自己一手一腳打拼,朝廷對您……您還願意……”荊綱後半句說得含糊,終沒有說皇帝、朝廷的壞話。




“百姓何辜?”




“是啊……”荊綱感慨完,又嚴肅了起來,道,“還能救麼?”




祝纓道:“難,越來越難。”




“哪怕是您?”




“王相公曾經想救的,結果你也見著了。”




荊綱不再走動了,站在街邊樹底下,眼淚往下掉。一聲嬰兒的啼哭驚醒了他,他循聲望去,只見一個年輕的婦人抱著一個嬰兒,有點羞澀地閃進了不遠處的一所房子裡。




他說:“我比您年長,必然早死,上天若是垂憐,不讓我親眼見著亂世,那是我的福氣。我的子孫未必就會有那樣的好運。如果有那麼一天,您這裡會是一片樂土,請您看在當年梧州的份上,照拂一下吉遠府,使之免受兵禍。”




祝纓道:“怎麼又說起這個來了呢?你閱歷豐富,不該如此傷感、軟弱。”




荊綱苦笑道:“我自詡也有些城府見識,世上豈有非黑即白?多的是和光同塵。近來忽然察覺,世情比我想象的還要混沌。人老了,總會想得多些,將過往種種在心裡過了一遍又一遍,將所有自己的尷尬、缺失想了又想。憂懼之心也就浮了上來。




還請您答應我,吉遠府就在安南之側,我知道您一向有章法,可畢竟是自己家鄉,難免想求個保障。吉遠父老,一向心念大人,還請大人垂憐。”




“好,我答應你。”




荊綱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,道:“見笑了。哎,當年吉遠府,也與現在的西州一樣。如今不免多了一點呆板之氣。”




祝纓道:“江政是個好官。”




荊綱認同地點了點頭:“不過對朝廷有點兒死心眼兒。”




祝纓道:“他要不是個死心眼兒,又做不好這個官了。”




荊綱道:“吉遠本就不是魚米之鄉、富庶之地,他先前又要把貿易削減,這就讓人哭笑不得,虧得後來您讓他轉過來。否則……他眼裡有朝廷,地方上難免受點兒虧,受了虧又沒處彌補,也是氣悶的。”




“關鍵時候,他守得住,現在沒有損失,就好。”




“道理都懂,人心跟大道理是兩回事兒呢。吉遠父老都很想您,只恨您不能再到吉遠,大夥兒進山也難。”




祝纓笑笑:“有心就好,我也很想大家。過陣子,我還會去梧州一趟,到時候,我下帖子請大夥兒到梧州吃酒。”




荊綱道:“不知我能不能湊一湊熱鬧?”




“當然!你是頭一個。”




荊綱終於笑了出來:“一言為定!”




“一言為定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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荊綱在西州住了數日,天氣涼爽時便向祝纓辭行,他得回家守孝,不能總在外面滯留。人走了,卻“滯留”下了一份禮單,除了珠寶珍玩之類,另有一東西——吉遠府的父老們共同孝敬了一分紅利給祝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