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想吃肉 作品

374. 暴斃 三月末,戰爭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祝青君提刀上馬,在祝纓的側前警戒。這姑娘身上的殺氣直往外冒,看得林風羨慕不已。蹭到了祝纓身邊,說:“義父,您看,小妹吧,她不能有危險,我不一樣啊!我家裡不指望我,有我大哥呢,是不是……”

    祝纓看了他一眼,一旁趙蘇說:“難道你就能出事了?”

    林風道:“嗯,反正是不那麼心疼的吧。已經不心疼了,還不許我再痛快痛快。”

    祝纓道:“你要是為了痛快,就趁早閉嘴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!我是為了志向!”林風馬上改口。

    將人逗得一笑。

    蘇喆道:“那你先得叫人放心不是?你看看青君,再看看你,你正經一些嘛!”

    “不叫舅了是吧?”林風怪聲怪氣地說。

    兩人又拌上了嘴。

    這一路走得便不很快。

    祝纓是巡視北地,而冷侯也駐紮在北地,因此她也順路往冷侯的大營裡走了一趟。

    冷侯的大營與鄭侯的差不太多,營盤不比當年的鄭侯小多少,士卒因打了勝仗,士氣還更高一些。

    他也從轅們列隊,派了小冷將軍出營迎接,待祝纓進了大營,就是冷侯親自出來了。較之當時鄭侯,還顯得更親切些。

    冷侯臉上帶笑,道:“我正想見你呢,又想秋收,你現在必忙,才說再過幾天去你那裡,你就來了。”

    祝纓道:“秋收差不多了,我再巡一巡。這仗總是沒完,使職在身上,又不能不管。”

    兩人邊說邊進大帳,賓主坐定,冷侯這裡的伙食也不比當年鄭侯的差。更因祝纓這一年的經營,北地還能有盈餘,也給冷侯這裡添了一些。冷侯招待起祝纓來也是毫不吝嗇的,他又命人拿出兩隻銀筒:“這是他們新給我送的貢茶。你捎些回去。”

    祝纓道:“那就卻之不恭了。”

    兩人都算是打了勝仗,冷侯比祝纓贏得更漂亮,冷侯話裡總離不了:“若是沒有你,這場仗誰也不能就這麼贏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什麼都不懂。”

    “哎,那可不一樣!就算我說得不準,老鄭可從沒看走眼過,他既看好你,你就是最合適的。這個行軍打仗啊,補給第一,民心第二。北地要是沒這麼太平,官軍也沒這麼勝利。”

    兩人又聊了一回軍事,冷侯簡要給祝纓解釋了一下他的“變虛為實”,因為當時的情況這樣打是最合適的。冷侯兵多,不主動上,難要把硬骨頭留給兵少的祝纓?

    祝纓道:“明白。就像兩夥人打架,是搏命和喂招是不一樣的。”

    “對啊!”

    兩人越說越投機,冷侯看到祝纓下手的葉將軍,又為葉將軍求一個情。葉將軍也是他的晚輩,這一次打得不太好。祝纓道:“奏本我已經上了,也向朝廷解釋過了。”

    葉將軍忙請罪、道謝。

    祝纓道:“接下來可就看你的了,別讓我下不來臺,也不枉君侯為你討情。”

    葉將軍忙說:“是!”

    到了晚間,祝纓又帶著趙蘇、蘇喆去見冷侯。

    冷侯看到這兩個人就說:“他們要的人,我都扣下了。倒是個好辦法,不過……”

    “您吩咐。”祝纓說。

    冷侯擺了擺手,道:“不是吩咐,是老子囉嗦。倚老賣老說一句,有些事能幹不能說,能暗地裡自己動手,不能假手他人讓別人知道了。幹了,出了成果,也得換個法子去摘果子。這是離間別人家父子呀!是弄權喲!君子們又有話說了?”

    說著,他直直地盯著趙蘇。

    趙蘇會意:“鴻臚寺只與可堪造就之人議和。”

    “哎~什麼議和?不能自己主動說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祝纓道:“他是個心裡有數的人,何況也不能將兩國交兵的大事都寄託在宮闈爭鬥之上不是?還是說說咱們的事吧。他們倆忙他們的,咱們準備咱們的。”

    冷侯道:“我怎麼看著你有點兒著急呢?你如今與我不同,我麼,還是想早些大勝班師的,你身為節度使,多留一時是一時,正是施展本領的時候,在北地多養兩年,名望就更紮實啦。”

    祝纓笑道:“抱負誰都有,但現在情勢不對。我十二歲進京,能走到現在,就是從不空想。眼下還是盡力結束這場戰爭,對大家都好。所以啊,不能單把勝負交到他們手上。用一切可以用的辦法吧,沒準兒哪一條就能成了呢?可無論如何,打鐵還要自身硬。”

    冷侯道:“是啊!不過啊,京城,嘖!”

    祝纓笑笑:“北地冷得快,冬衣您這兒要補多少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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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祝纓一路蹓躂,將北地又巡了一回。

    路過農家,又詢問他們過冬的衣物情況,北地這麼冷,窮人的冬衣卻很睏乏,每天冬天,總有一些凍死的老人。

    “今年已經好一些了,”羅甲秀說,“沒有加徵。吃得飽一些,自然就能多活一點。”

    大部分的官員都比較勤勞守法,其中羅甲秀十分的優秀。不但沒有私自加徵,也沒有翻新府衙,還親自往鄉下跑,核實各地情況,兼與駐軍協調。

    他比顧同做得都好。

    祝纓道:“只還是缺衣食。”

    兩人都是嘆息,他們兩個人再努力,尋常窮人的冬天還是非常難過的。哪怕是豐年,窮人都不免一年不如一年,直到改天換地,新朝雅政鬆一鬆手,讓人喘口氣。

    何況是北地?

    羅甲秀道:“還是要想辦法。”

    然而時至今日,還是束手無策的,他能做的就是自己清廉一些,對下面的監督嚴格一些。若說其他,終是力有不逮。

    祝纓道:“那就置換吧。”

    “咦?”

    祝纓想了一下,道:“不能虧待了將士們,得給他們置辦冬衣。淘汰下來的舊的,取出來分發了吧。不過也是杯水車薪。”

    “那也夠了,”羅甲秀突然高興了起來,“赤貧老者數目也不多啊!雖是舊衣,能禦寒就行。不愧是您,我便沒有想到這個。”

    祝纓道:“不是我比你高明,是軍中不歸你管。我在一日,你有差不多的想法,只管對我講,咱們看看能不能實行。”

    羅甲秀笑道:“好!”

    祝纓如果巡視了一圈,在邊境上又見到了姚景夏。他蓄了兩抹須,臉黑黑的,眼睛微亮。他身上的皮甲有的地方磨得發亮,有的地方又舊得陳舊黯淡。

    他的父仇也算是報了,當時是混戰,也只知道是某部的人殺了他父親,具體是誰,不清楚。他至今殺過的敵人數目早已抵消,唯一的遺憾是不知道具體的人。

    他因立功,如今是本城武官之最高者。祝纓將他打量一番,不得不說,這些土生土長的本地人,比葉將軍手下的兵要更精幹一些,氣勢也更足。

    祝纓詢問了他的人員、補給等情況,又問對面胡人的訊息。

    姚景夏道:“前天有小股試探。這幾年來他們總是這樣,貓一樣,一會兒來撓一下,一旦煩了不搭理當成尋常,就狠狠來一下子,讓人見血。咱們也都習慣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