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想吃肉 作品

第194章 地震

 “這兒就是我的家,不行麼?”

 祝纓笑笑,看到錘子,招招手,問道:“這幾天你又學會多少字啦?”

 錘子道:“我會六篇了!”

 “嗯,挺好,這跟吃飯一樣,桌子上的飯菜都是你的,就不用急著全扒進嘴裡了,細嚼慢嚥。要是趕時間,又有人催你,再大口先吃下去,混飽了再說。”

 錘子笑了,一張小臉有了神采:“是!”

 “哎呀!一回來就又開始忙了!”張仙姑從屋裡走出來說。

 顧同連忙把錘子和石頭都扯走,害!這石頭簡直不像是老師家的人,等一下,曹……好像也……

 祝纓將帶回來的東西都交張仙姑和花姐收拾,祝大問道:“有茶不?”

 祝纓說:“有。”

 張仙姑道:“看你那樣兒,家裡還有呢!你就又眼饞那個了!”

 “我喝這個比什麼上貢的茶好喝多了!那個沒味兒,這個夠勁兒。”

 祝纓道:“喜歡就都給你。”山上的茶品質比起貢茶來差不少,價格上也差不少,勝在新鮮,祝大又說喜歡,這個是供得起的。祝纓覺得,讓他喝茶比喝酒強。

 祝大抱著茶先往自己房裡一放,再出去找侯五聊天去了。

 祝纓換了衣服,又出去安排接下來的事務。她計劃今年將福祿縣全縣三分之二以上的地方種上宿麥,福祿縣幾年下來水利工程做得好,這兩年她又用心積肥,料想應該可以做得到稻麥兩季而收成增加的。

 此外又有思城縣,本來跟裘縣令說好的,先試種個公廨田,現在黃十二郎被她抄了。她手裡又多了許多的土地,她又有麥種,便決定將試種的面積擴大,除公廨田外,現在她手裡的這些土地也種一些。

 因為黃十二郎已經為她做了準備——兼併,黃十二郎已然將許多的土地吞併之後連成一片。祝纓分田的時候也不是跟禿斑似的左一切、右一切、中間再掏一塊分給某人,都是挨著次序的分,這樣也便於管理。現在留在她手裡的這些,都是一整片,無論計劃什麼都比較省力。

 除此之外,祝纓現在最大的一件事是寫個奏本,將蘇鳴鸞的奏本給遞上去。

 她給皇帝的上書也是這那麼個節奏:先歌功頌德,寫因為皇帝的仁德所以“四夷賓服”。然後再寫阿蘇家的事情,是“其族風俗”,阿蘇洞主把洞主之位傳給了女兒蘇鳴鸞。用“蘇鳴鸞”的名字,是因為落在紙上這三個字看起來比較吉利,也比較的看不出性別。

 再寫蘇鳴鸞是“久慕王化”,自己也教她讀了些書,奏本就是她自己寫的。又寫了一點蘇鳴鸞推廣農耕之類的事蹟,“無恆產者無恆心”,她有心安定呢,總比當山匪按點兒下山打劫強。

 現在是蘇鳴鸞請求敕封,想要個比較正式的品級。自己的建議是,阿蘇家的地盤也不算太大,連山加水的,也就比福祿縣的地盤大一些吧。比阿蘇家更遠的地方還有一些其他的部族,阿蘇家夾在中間,也起到了一個緩衝的作用。與阿蘇家保持一個良好的關係也是很有必要的。所以,建議朝廷答應。就是羈縻,一個“土官”。

 聽說幾十年前朝廷差點兒就能給羈縻了,後來有了變故,現在終於續上了,這都是皇帝的仁德所致啊!恭喜皇帝!御極三十年,威望可真是高啊!

 中間丁點兒沒給自己表功,儘量輕描淡寫自己的貢獻。

 然後又寫了一封給冷雲的信,這樣的朝廷大事,事先跟鄭熹等人透露是不好的,鄭熹現在許多人盯著,給他寫這樣的信容易出事兒。冷雲就不一樣了,他是本州刺史,完全可以跟他通個氣。祝纓就不客氣地寫信給冷雲,請他給盯著點兒。

 寫好之後,祝纓將奏本、地圖等都封好,快馬發往京城。屈指一算,快馬過去,京城再商議一下,估計得扯個皮,比如蘇鳴鸞一個女人能不能有這個敕封,再比如要給她幾品的敕封,再比如這個敕封的名號怎麼弄。再給個批覆、派人連官衣、官印之類送過來,再有個使者過來陪她一起去寨子裡給蘇鳴鸞冊封一下。至少是兩個月開外,運氣不好磨蹭到年後也說不定。

 快慢看朝廷怎麼扯皮。

 她估計,敕封能下來,品級應該是在從五到正六之間,從五可能性不太大,六品應該能拿到手。困難的可能是名號,朝廷給女人喜歡封個夫人、縣君之類的。一看就不是正經的朝廷官員。但是蘇鳴鸞是個“洞主”,她是主事人,不是靠丈夫才有的今天。祝纓也只能在奏本里淺提一下,這個“官號”是要能夠“世襲”傳下去的。這樣朝廷代代省心,阿蘇家代代安心。

 祝纓發出奏本之後就往思城縣去,親自盯著思城縣種麥的事情。

 這日她正在思城縣裡,順便看一看水渠改道的事兒,忽然覺得微微地搖晃。身邊的人也都發出點疑惑的聲音,祝纓問道:“怎麼回事兒?”

 田裡有經驗老農臉色有點變:“怕不是地龍翻身了吧?小老兒小時候遇到過一回,比這個狠一點兒。大人小心!”

 祝纓道:“這麼空曠的地方,能怎麼樣呢?又不怕房梁掉下來砸著了。咱們吶,該幹嘛幹嘛吧。”

 她面上裝作不在乎,回到縣衙卻下令詢問兩縣有無感覺,有無災情。心道:這不是吉兆啊!

 果然不是吉兆,沒過兩天,祝纓就收到了消息——地震。

 從南府往京城的路上發生了地震,路給震壞了。她派出去的信使被堵在了路上。南方多山,出了南府再往京城走,路上山陵不少。如果天氣不錯,走在官道上還是可以的。遇到暴雨之類,路也會被沖壞。現在是地震,就更不好說了。

 地震之後沒幾天,不幸又震了一次,這一回祝纓在福祿縣,也有所感覺。因為震得不嚴重,縣裡的人還算安靜。祝纓暗叫倒黴:信又要耽誤了。

 更倒黴的事兒還在後面,第三次地震來了,這一次小一些,幾乎沒有感覺。

 祝纓對地震瞭解不多,只知道這東西涉及範圍會比較大,繞路還不知道繞到哪兒去,不如等著。幸虧信使沒有受傷,第三次地震之後又等了一個月,信使才勉強重新上路。這回等他到了京城,怕不都得到新年了!

 事情就又要耽誤了,祝纓數著自己在福祿縣的任期,過年就邁入第五個年頭了!眼瞅就要任滿了,如果能再給她三年當然是更好,但她得做個最壞的打算。她開始後悔,沒有再寫個奏本,請求再任三年。也不知道朝廷要多久才能批下來。

 直等到年末,她的奏本送沒送到京城不知道,京城卻來了兩道詔書——皇太后崩了,崩完沒多久皇后也崩了。

 天下縞素。

 祝纓只得帶著縣衙裡有官職的人換了素服哭一哭。帝后之崩也有規定,普通的百姓哀悼幾天就算完,官員久一些,還要禁婚姻、禁喜慶。京城的百姓為帝后戴孝的日子比其他地方久,京城的官員哭的日子也比其他地方久。

 總的來說,離京城越遠,時間越短、要求越低。

 二位一崩,這個新年就不能過得太熱鬧,不少人的心裡還有另一件事:三次地震呢?下一個死誰啊?

 都在心裡想著,但是卻是連父母兄弟也不敢輕易去討論這個猜測。

 祝纓對“第三次地震”是一點也不惶恐的,她在乎的是,如果真的再死一個,她的奏本朝廷還有沒有功夫討論?別再給皇帝扔哪個犄角旮旯裡墊桌腳了才好!

 心裡這麼想著,祝纓也不敢寫信給鄭熹或者冷雲去討論這個事兒,有些話說出來都有風險,落到紙上更是作死。她只能祈禱著:不要耽誤我的事兒才好!

 到得開春,二月初,麥子還沒開鐮收割,京城忽然來了快馬!馬蹄陣陣,直敲在了所有人的心頭。帶隊的是個年輕人,五官端正,一身青色的官服,來宣祝纓進京面聖。

 來人帶了兩道旨意來,隨著另一道旨意而來的是一身紅色的官服,皇帝將祝纓的散官官階升為從五品,從今天開始,她是朝散大夫了。皇帝讓她著紅衣進京。

 祝纓接了旨意,起身問道:“這是為了什麼?”

 來的年輕人道:“或許,是想圖個喜慶吧。”

 他也說得有氣無力的,三次地震、二後崩逝,然後政事堂把祝纓的奏本給遞了上去,皇帝疑神疑鬼的,祝纓趕了個巧。

 祝纓問道:“我的奏本,批下來了嗎?”看皇帝這個反應,應該不是不高興。

 年輕人說:“就是要大人進京面聖奏對,才好決斷嘛!”

 祝纓懂了,合著這是拿她沖喜呢?

 祝纓道:“好!我這便準備上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