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想吃肉 作品

第82章 結案

    張仙姑又罵:“你個老東西懂什麼?她有親孃在天之靈保佑的!你別作死!再說了,沒有人家大娘子和花姐,我們孃兒倆也不能去府城,更加救不了你。你這是在還命呢,你當是她欠你的?”

    祝大道:“罷罷,說不過你們!”又一想,好像也是的,就說,“那也得把人找到再說呀。”

    祝纓道:“人,我去找。我想吧,她聽到信兒,至少會來給王婆子上炷香的。我去蹲點兒就成。”

    張仙姑道:“那個先不忙,你先過來,再寫個牌兒。我去給你弄飯,餓了吧?”

    祝大說:“哎喲,真餓了。”

    “沒問你!”

    祝纓問:“娘要寫什麼?”

    張仙姑給她拉到西屋,說:“再寫個牌兒吧,那個王婆子叫什麼?也跟你乾孃旁邊兒供著。”

    “?”

    祝大道:“你又要幹什麼?沒頭沒腦的?你被魘著了?”

    “你懂個屁!”張仙姑大怒,“你被魘著了我都魘不著!老三,快寫吧!”

    祝纓看了張仙姑一眼,說:“娘猜著了,我看八、九不離十。”

    張仙姑道:“可說呢。”

    祝大不明白,又問,張仙姑道:“晚上告訴你,做飯吃飯了!老三,快寫吧。”祝纓道:“先備下,等找著了花姐,問她知不知道王媽媽姓什麼,她男人姓王,是個王八玩藝兒!”

    祝纓做飯,張仙姑燒火,祝大說:“還是老三弄的飯好。”又被張仙姑罵一頓。

    直到吹燈睡了,祝大還記著剛才的事兒,問張仙姑:“到底怎麼回事兒?”

    張仙姑道:“不管怎麼樣,花姐是那王婆子救下來的,拜一拜也是應該的。你想,育嬰堂,有幾個能活得好好的?是她給了花姐一條命。我猜,老三就是這麼想的。”

    祝大道:“你們娘倆是不是瞞了我什麼?”

    張仙姑道:“能瞞什麼?你倒說說。”

    祝大想不出來,說:“早晚我能知道。”

    張仙姑心道:你那腦子?!!!哎,我要是跟個聰明點兒的人,我閨女一定比現在還好。不過現在就很好,給什麼我都不換我的閨女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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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祝纓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皇城,這個時候,昨天京兆府衙前的事兒還沒傳開。祝纓到了大理寺,只有太常的楊六郎消息十分靈通地過來又說了一陣兒。

    大理寺諸人聽了,先是議論一回這王婆子做的事兒是對還是不對,依律該怎麼判。議來議去的,鮑評事感慨:“這婆子背主啊,怕沒有好下場了。”

    胡璉揹著手踱過來,涼涼地道:“照這麼說,馮家偷樑換柱是不是也‘背主’了?”

    鮑評事嚇得一縮脖子,胡璉愁道:“他孃的!都什麼破事兒?又是這破爛馮府,可別再扯出龔案什麼事兒!”

    整個大理寺都無心八卦了,更加不想說馮夫人的經歷之類了。龔案在他們手上有些時日了,他們不介紹再拖一點,多抄一點家,但是像馮府這樣的破爛事,他們真不想扯進來。

    好在陳相公解決了他們的擔憂,一上朝,陳相公就上了本,說龔案歷時太久,龔劼在牢裡住得也太久了,還是趕緊把他辦了,朝廷好乾正事吧。

    皇帝問了鄭熹,鄭熹也說,已經查得差不多了,正在擬定最後的結論。皇帝就以為陳相是在一個合適的時間提出了一個合適的建議,於是應允,並讓鄭熹辦快一點。

    鄭熹趕緊答應了。散朝後,陳相公不經意與鄭熹走了一段路,說:“龔逆,拖得太久了不好。朝廷已經空了許多位置,一氣升了許多人,良莠不齊。”

    鄭熹道:“下官明白。”

    等到他回到大理寺,分派了結案的任務下令各人準備,祝纓單獨去見他,往他面前一跪,他才是正的“有點明白”了。

    鄭熹聽了祝纓複述的案情道:“你那位前妻——”

    祝纓道:“我讓家父家母準備了,找著了她,就認做乾女兒。畢竟同患難過。”

    “沒了馮夫人,你們的婚事其實是做數的。”

    祝纓道:“原本就是做戲騙朱家村的人,當時的情形您知道的。我才多大?當姐姐的。一男一女放到一起,不能都是苟且吧?”

    鄭熹笑道:“又沒說你有別的心思,辯白的什麼?想好怎麼找了?”

    “嗯。我有點成算。”

    “成算可以有,龔逆的案子也不能耽誤!”

    祝纓道:“那是當然,我辛苦種了一年的地,收莊稼的時候不能少了我那一份兒。”

    鄭熹大家!

    祝纓就顛兒顛兒地跑去辦結案了。這一天,大理寺給理出了個大概,都交到了鄭熹手上。鄭熹給帶回家去,再斟酌潤色,哪怕熬夜,第二天也要交給皇帝。

    祝纓則心無掛礙,回家換了身短打抄了個斗笠,出去轉了一圈兒,抱了個包袱找到了花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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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花姐穿著一身僧衣,戴個斗笠、揹著個大袱,可見在金螺寺裡又多了一點家當。

    祝纓對她示意:“跟上。”

    花姐低聲問:“你怎麼這樣了?”

    祝纓道:“別說話。”

    七彎八拐,到了一處房子門前,這房子的牆頭上長滿了草,十分的荒涼,連鄰居家的聲音都比別處要弱一點。隱約聽到有孩子說要去“鬼屋”玩,然後被家中大人按住了一通打:“不要命了?!”

    祝纓通開門,把花姐推了進去,又把鎖掛上,跳進了院子裡,兩在在牆邊摘下斗笠。祝纓說:“包袱裡有件緇衣,你換上,就說這些日子你都是扮成尼姑的,生活是靠化緣。晚上就住在鬼屋裡。別人不敢過來,你才能躲下來的。鄰居有小孩子來,你把行李藏到廂房裡,他們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一樣一樣都交代清楚了,讓花姐背了下來。

    花姐問道:“這是哪裡?”

    “我剛到京城的時候看房子,中人說這處便宜,我一看,這樣還能不便宜麼?就記住了這麼地方。”

    花姐一夜之間憔悴了許多,仍是一笑,又說:“你吃了好些苦頭才有的今天。我的事兒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礙事兒!”

    “來,你進屋換衣服把細軟帶上,別叫人偷了,我帶你再去一個地方,去了那裡,咱們就能回家了。”

    花姐依言換了衣服,祝纓把她的僧衣一卷帶上:“跟我來。”

    花姐信任她,跟她到了義莊。

    義莊外頭很荒涼,祝纓看四下無人,打開包袱把花姐的僧衣罩在了身上,低聲道:“王媽媽就在這裡了。我昨天已與楊師傅講過了,他會安排王媽媽。罈子我也訂好了。咱們去取了來,我就把你帶回家。就說,我是在義莊蹲到你的。”

    花姐道:“好。”經這一夜,她已想明瞭一些事情,無論自己是不是孤兒,王媽媽確是救了自己一命的。育嬰堂,她知道,固然積德行善,卻不如有爹孃親人照顧能活得好。好些醫藥不及時的孩子也就夭折了。

    她向前走去,在門口被祝纓“捉住”,一僧一尼在義莊門口對峙,一同領了骨灰,祝纓帶她去了京兆府,先把戶籍給上了。

    又是在天要黑的時候,王雲鶴幾乎要嘆氣,他想說,祝纓你這是不是有點太巧了?

    還是嚥下了話。

    聽花姐說了陳述,如何逃出馮府,棲身鬼屋。王雲鶴冷不丁地問:“彼時你尚不知自己身世,為何要逃?”

    花姐道:“大人容稟,妾本是有丈夫的。先夫亡故,有婆母做主,為避族人逼勒、守住夫家家業,無可奈何招贅。幸而後夫守禮,說,沒有熱孝之中逼娶的,他待婆母如母,待妾如姐。不想夫人卻又命妾再嫁,妾只得逃命。”

    王雲鶴道:“罷了。再拖下去,又要給你開條子了!”命人帶去給花姐還俗再登記入京兆的戶籍冊。

    祝纓不想延,帶著花姐隨辦事的文書去填戶籍,王雲鶴將手背在身後,想了一下,回去寫個奏本,請求朝廷要嚴格管理度牒。今天是個逃家的小娘子買度牒也就罷了,明天要是個江洋大盜呢?那可不妥!

    祝纓和花姐沒有想到度牒能讓王雲鶴聯想這許多,兩個人捧著個骨灰罈子,給花姐辦新戶籍去了。祝纓想給花姐立在自家戶上,就登記成自己的姐姐,現在祝家是她做主,這個還是能辦得到的。放在自己戶上,自己是個官兒,萬一有人想不開動花姐,也得掂量擔。

    花姐想的卻是,得單立戶!她一則不想佔祝纓的便宜,二則還想學醫,三則,單立戶,也可為祝纓掩飾。不是姐姐,可以裝妻子、未婚妻。祝纓實在是“不宜娶妻”的。

    兩人同時脫口而出,文書就照著祝纓的意思開始填表,祝纓說:“等一下,單立一戶。”

    “咦?”文書狐疑地看著她。

    祝纓道:“我想岔了,得經過父母同意才好。到時候再改就是了。照她說的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