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想吃肉 作品

第74章 獲利

    他絮絮說了一些,又說:“不知道鄭大理喜歡些什麼?雖然太顯眼的東西有些掛礙,其餘方便的名貴的東西,也是要為上峰留意一二的。”

    鮑校尉說了很多,又不好意思地說:“你是年輕人,腦子靈活,又仔細。不瞞你說,我打小讀書不成的,你是個讀書人的樣子,你看還有什麼要留意的?只管吩咐他們!你的話就是我的話。”

    祝纓慢慢道:“也沒什麼了,我只要能交得上賬就好。”

    鮑校尉道:“這個不難!自有做賬的人!”

    祝纓道:“好。那就開始吧。”她也不往堂上坐,鮑校尉以為她年輕人好奇,也就陪著她閒逛,並且告訴她一點抄家的心得:“這與打仗是一樣的!”講著如何封門,如何分割佈局,怎麼清剿清查之類。

    祝纓也聽得津津有味。

    最後,她問道:“這樣抄家,有逃走的家眷嗎?”

    鮑校尉笑了:“那要看誰抄了,一般是逃不掉的。你當那花名冊是假的?照著名冊一個人頭一個人頭點過去!這麼多年了,多少故事、話本里講,什麼地窖、水缸、床底下……嘿嘿……當咱們不進茶館聽說書吶?”

    祝纓嘴角一抽。

    鮑校尉撮著牙花子說:“老弟你要是有看中的,又或者鄭大理那裡有什麼合口味的,只要不是犯官家眷,府中什麼歌伎舞女儘可以在賬上抹一筆的。奴婢麼,也是一樣的。怎麼樣?點點去?”

    祝纓道:“好。”

    家眷、奴婢也都一根繩子捆了,他們也算是“贓物”,有發賣的、有跟著流放的,凡此種種。經過這件事情,祝纓也明白了當年為什麼馮家能把孩子換了。

    又有府中僕人不是賣斷終身、家生子一類,只是僱來的,哭著喊著說冤枉。祝纓拿著花名冊,一個一個點過去,將僱的都給放了,又做主:“每人給些錢當路費,京畿的給五百錢,遠州的一貫,都從這家裡出。”

    鮑校尉心道:這倒是個厚道人,到底是年輕,我就沒這般心軟了。

    賬房們則在心裡盤算著,這一注也可以開花賬,遣散費給出一百貫,就可以列成兩百貫。

    有些賣斷終身的也在哭著,說自己也是僱來的,又或者是被逼的,家生子裡,也有父母心疼孩子的,想把孩子託付給僱工,乞求帶走。鮑校尉喝道:“你們這些鬼,平日裡跟著逆賊偷奸耍滑也就罷了,竟然還敢糊弄我們!”都不許。因為這些也是“財產”,都放跑了,像什麼話?

    祝纓嘆了口氣,說:“罷了,就做一回好事吧。”又把賣斷終身的也給放了,同樣也發了些路費。

    僕人們看到了希望,一個個哭得比什麼都慘。

    大理寺的小吏本來是不方便插言的,此時忍不住說:“不能再放了,奴婢人口記在戶主的戶籍上,放了沒法交代。您縱放了他們,他們也是逃奴,自有官府捉拿。”又罵這些奴婢喪良心,欺負祝纓心軟。

    祝纓把人口簿子收好,道:“知道了,別罵啦。老鮑,咱們還是幹正事吧。”

    鮑校尉道:“正是!”

    賬房都是做賬的老手,祝纓以前是沒見過好東西,經過高陽王府的內庫也算開了眼了,她不必知道什麼好、什麼不好,只要與內庫的東西比一比,大概就能估個高低了。她與鮑校尉各按商量好的分賬,祝纓雖不太會算賬,卻知道自家賬房做賬必然是向著自己的,回來交賬必是己處多而禁軍處少。

    府內公賬上的東西分完了,各房還有些東西,這個就各憑本事來拿了。

    鮑校尉還許自己手下的士卒也各拿一些金銀小件之類,祝纓這裡又與他不同,祝纓允許賬房、小吏各拿些沒有印記的金銀之類,但不許拿那些十分明顯的物品。間或往一個有偷藏行為的小吏身邊一站,拿一錠金子,說:“來,換你身上那枚寶石戒指。”

    “換”出了戒指,就往盤子裡一扔,說:“入賬。”又拍拍這人的肩膀,說:“細水常流。”

    鮑校尉輕吸一口涼氣,對祝纓比了個拇指。心道:怪不得鄭大理那麼厲害的人,不派別人,就派個毛都沒長齊的過來!

    自此祝纓抄家的本領算是神功初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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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抄家就比之前封門還要細緻些,一個府,連拿人帶核賬、列單子就花了三天的時間。又因是正經的肥差,總有人盯著,祝纓這幾天竟沒個機會去找花姐。她也就沉下心來,認真幹這項差使。

    回來報給鄭熹時,鄭熹欣慰地道:“很好,我沒有看錯你。”又問她有何體悟。

    祝纓心道:我跳大神的時候且能不偷不搶也不黑心騙人,小騙而已,做了官兒乾的可比偷、搶厲害得多了。我知道做官的少有不吃些黑錢的,沒想到您老人家吃得這麼狠!賬房一筆,幾百上千貫,再一筆上千銀子,再一筆一箱金子,就這麼沒了。

    她說:“當官兒也不容易啊。”

    鄭熹道:“這又是什麼怪念頭?”

    祝纓道:“鮑校尉都成我哥了。”

    鄭熹笑了,說:“促狹。”

    接著,鄭熹總安排祝纓跟著去抄家,越大的、越富的,越是安排她。蓋因祝纓的謹慎是許多老人都不具備的,抄家吃回扣是大家心知肚明的,有賬房做賬都是好的,有些個大大咧咧的人,乾脆把抄家單子抽幾張走,這上面的東西就都歸他了。至於裡面是不是有什麼擔干係的內容,他們竟然不管。這又會成為日後此後被問罪的一項證據。

    祝纓不太認識珍寶,這是弱項,但是她明白“不著痕跡”四個字。這就非常的難得了。

    鄭熹也聽了回報,祝纓做事不貪,又放些僕人之類出府,很是能傳出好名聲。又會與禁軍的人相處,後來禁軍那裡換了個李校尉,祝纓也與他相處愉快。

    如是一直抄到了臘月快過年,大理寺審的逆案也快成型了,各衙門要放假了,鄭熹終於停了手,道:“來年再辦!大家先緩一緩,過個好年。”

    大理寺眾人都眼巴巴地看著他,鄭熹抄家自己佔了大頭,也很大方地給冷、裴二位準備了豐厚的年禮。底下也是人人有份,祝纓也分到了自己的那一份。一齊謝過了鄭熹,又有左、王兩個小聲說:“小祝,幹得漂亮!”

    唯有蘇匡聲音挺大,說:“這麼些金銀,多虧了有小祝啊!”

    祝纓道:“那是,我拿刀架大人脖子上給大夥兒勒索來的。”

    左評事大笑:“滿大理寺,也就你有這個膽子!”

    鄭熹聽罷一笑,並不理會。祝纓也不再解釋什麼,只拉著王評事問,問京城哪家酒樓辦年夜飯好:“今年不想我娘下廚忙了,訂幾桌,反正放不壞,慢慢吃。”王評事就開始數起好吃的地方來。左評事又說:“據我說,你還是先買個奴婢回家侍奉伯母。”

    大理寺的生活氣息頓時濃厚了起來。

    祝纓得了外快,拿回家裡依舊跟張仙姑分賬,自己留些,大部分都交給了張仙姑存著。張仙姑道:“哎喲,這當官兒可真是……哎,我聽他們說,抄家有油水,可沒想到這麼多呀。”

    祝纓道:“什麼油水?這是衙門裡鄭大人給大家夥兒過年的。各衙門肥瘦不均,咱們衙門好些,是大人有本事。”

    張仙姑道:“哦哦,我知道,我知道!哎,這些錢,夠咱們買個小房子了不?”

    她非常的躊躇,小房子,差不多夠了,但是她想弄個離宮裡近點兒的,不然閨女天天兩條腿跑著去?心疼!尤其是冬天,身上再不方便的時候。那怎麼行呢?她又想買個大點的,能養個腳力,這樣祝纓可以騎馬或者驢去應卯。

    祝纓這筆錢在普通人家看來可謂巨資,真要在京城弄套可心的房子卻是又不夠了。

    祝纓道:“先收著。這房子租金都付了一年了,不急。”

    張仙姑道:“咋?還能再接著抄?”

    祝纓嘆道:“抄家也不是什麼好事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,不過他們都說你心眼兒好,饒了不少人活命哩。”

    “瞎說,我又不管斷案。對了,咱得備點東西,也得請請金大哥、甘大他們,還有同僚,一年到頭都幫了不少。”

    張仙姑心裡一算,得,新房子的廚房沒了。然而也高興,說:“我知道了!哎,這給了錢,還給升官不?”

    祝纓道:“得看什麼時候了。”

    張仙姑道:“不急不急,我不是催,聽說你這個已經很快啦!咱也有實惠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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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張仙姑的嘴可能是開過光,她正式當神婆的時候總不大靈光,這一回卻是很靈的。

    在她說完“實惠”之後不久,鄭熹就叫祝纓去了鄭侯府上。

    祝纓也去了,鄭熹道:“你準備準備,過兩天隨我去王府。”

    祝纓道:“我?又……”

    “想什麼呢?冊世子的典禮,不得去觀禮、道賀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