瑞曲有銀票 作品

第62章 成婚(加更)

    趙東階垂目一掃:“你是打量我近來太閒,要給我找些事情忙活?”

    “小的不敢。”隨從連忙收嘴。

    趙東階容色陰冷:“還有臉提楊府,當初要不是你們辦事不牢,怎麼會給楊斯年發現?”

    這是不爭的疏漏,隨從喏喏地賠罪:“確實是小的們辦事不利,只是也沒想楊掌印會直接去尋了謝大人,更沒想到他那妹子在謝府過得居然不錯,恩大於仇,倒讓謝府躲了一回。”

    “躲一回?”趙東階森然地笑,挲過手柄:“登高必跌重,他如今風光,有當新郎倌的日子,卻焉知不會有蹭蹬之時?”

    隨從賠著笑了兩聲,把他伺候上了馬車:“大人可要回府?”

    車簾撂下,傳出趙東階冷沉沉的吩咐:“去教坊司。”

    相距不算遠,到達之時,徐貞雙親自給開的門。

    遭過磋磨,人也差點瘦脫相,但她明顯打扮過,臉上推的胭脂帶來些紅潤氣色。

    趙東階打量她:“我收到消息,說你想見我?”

    徐貞雙應了一聲,前去待要攙他,被無情地伸手推開。

    趙東階繞走過去,到凳子旁邊,信手扯過她一件衫子墊著,這才坐了下去:“你幾時這樣了得,竟能從這裡往外遞話了?拿什麼交換的?”

    徐貞雙難堪地僵著臉,半晌擠出一句:“你想什麼,就是什麼。”

    趙東階含笑看她:“那也不錯,終於意識到你這張臉有什麼用了,可喜可賀。”他舒展著欣長的身子,讚賞道:“想來沒了我,你一定也能在這教坊司吃得開,如魚得水,要什麼來什麼。”

    徐貞雙掐疼了掌心,盡力勻著聲氣,走到茶桌邊斟了盞茶,遞給趙東階。

    趙東階含笑看她:“下的什麼毒?”

    二話不說,徐貞雙仰頭便飲。

    她喉嚨細,喝得又太急,很快便嗆得直咳。

    等她咳得眼淚都出來了,被趙東階扯到腿上,立時一隻手抄到襟沿:“有話直說,別跟我玩苦肉計,否則我回去就喚人押了你弟弟,把他餵給狼狗。”

    “還敢提文禧,你以為還能騙得到我?”徐貞雙動了動,氣息像被挑開的線,亂了兩輪。

    趙東階溫柔地扁下指腹:“怪不得敢在我父親跟前叫罵,再向我裝可憐,原來,是知道你弟弟被人救走了。”他指關並住,把臉也靠過去:“人在謝枝山手裡吧?他怎麼威脅你的?不弄死我,就把你弟弟交給衙門斷罪?”

    徐貞雙沒有正面回答,她察覺他一寸寸的需要,咬過那陣細細的汗意:“勸太后隱退,徹底還政於陛下,你或許能有一線生機。”

    原來是當說客。趙東階一哂,驀地把她抱起。

    教坊司樓廳眾多,聳峙而立,簷上瓦當承著日陽的光。

    外間有人在奏箜篌,音色清亮且浮泛,似崑山玉碎,直把人的神魂都拋到半空。

    樂人羅袖捲起,搖指如飛,聲音泠泠更似雪山清泉。

    過了許久,那調門彷彿還牢牢扒在耳邊,徐貞雙鬢貼著細汗,兩眼望向趙東階。

    趙東階冷漠地束著革帶,扣好組玉後,伸手從錦墊下摸出紙包:“是謝枝山給的?什麼毒?”

    “烏金散……他曾經想在死牢,自我了斷的藥。”徐貞雙緊緊抿了下唇:“反正你也窮途末路了,你保太后,我保我弟弟,不好麼?”

    “所以你想讓我同你一起死?”趙東階拿著紙包在鼻端聞了聞,一扯嘴角:“我死在你手裡,太后再爭也無益,乾脆如你說的還政於帝,頤養天年?”

    見他起身要走,徐貞雙撲過去:“就此罷手不行麼?你確定你身邊還有可用的人?”

    “這與你何干?”趙東階面無表情地將她的手解開:“要死你自己死,我還沒到全盤皆輸的地步,何至於同你這麼個賤人共赴黃泉?”

    徐貞雙促促地望著他。

    他生得很好,風華動人,然而面相雖驚絕,眉心卻不甚開闊。這是心胸狹隘的佐證,就如他眼下慣用的那一套。

    都這時候了,還在用自大掩蓋自卑和恐慌。

    她搭著床柱:“你以為,我就沒有退路麼?”

    “你有沒有退路,與我並無關係。你是死是活,悉請自便。”

    趙東階站起身,八風不動地俯視過去:“看在你跟了我一場的份上,我會著人替你收屍。至於你那沒用的弟弟,你都死了,謝枝山應該會放他一把,那你也能瞑目了。”

    聽他這麼說,徐貞雙笑起來:“自輕自賤,又自命不凡,到這個地步,終歸是我太天真,把你想得太好了。”

    她挑直了腕子,舉手拔理頭髮,目光輕飄飄掃過去:“你大概以為自己是個天地不懼的瘋子?錯了,你不過乖僻愛拿大,嫉賢且妒能的庸才罷了。”

    一句句,利錐般剖人血肉。

    趙東階撐著手杖,目光逐漸幽邃起來,像能吞吃了她:“從你頭一回罵我畸形開始,我就該推你下井。”

    徐貞雙先是怔然,接著冷笑:“你很後悔,我何嘗不是?那晚我就不該去見你,更不該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該什麼?”趙東階看起來要走了,大發善心地回頭瞥一眼。

    徐貞雙在他的視線裡尖銳起來:“你可曾羞愧過?一面醉著酒對我訴情,一面卻狠著心腸往我府裡塞信,害我父親,害我全家!”

    趙東階牽起唇角:“你父親本來就該死,除了通倭之外,查出來的罪名裡哪一樁冤枉了他?”

    說罷再不逗留,擰身離開。

    一跛一拐的背影消失,徐貞雙閉了閉眼,疲憊中想到一句話:慣常背光的人,也必將死在蔭暗裡頭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近酉時,武昌的船到了。

    司瀅上前接應,與沈夫人說上幾句話後,元元抓了根糖葫蘆給她。

    糖葫蘆紅彤彤的,剩下孤零零一顆在上頭。

    沈夫人看笑了,說:“前面渡口停買的,剩一粒他就不願意吃了,但又不肯給別人。我當他舉著玩呢,還擔心這籤子戳著他,這會兒倒知道了,原來是要給姐姐吃。”

    司瀅接過糖葫蘆,又牽住元元:“乾孃去我府裡坐坐麼?”

    “不著急,有的是機會。”沈夫人指了指那幾口滿漆的嫁妝箱子:“先讓人把這些運過去,明天鋪完房,我跟著催妝的一起去。”

    包了這活計是苗九與時川,二人滿臉喜氣:“大姑奶奶放心,等回府系紅綢子再把囍字貼上,咱們一定好好送到。”

    見了他們倆,沈夫人往謝家一輛馬車瞧了瞧:“這是誰來了,怎麼金面都不肯露一露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