瑞曲有銀票 作品

第49章 擦背

    謝枝山冷哼:“分明聽見我打算要沐浴了,你卻還不肯走,難道不是本就有別的心思?”

    司瀅也哼,沒好氣地踢他腳尖:“男人貞潔很重要,你想開一些,太隨便了沒人要。”

    忽地又拌起嘴來,可男女之情玄之又玄,你一言我一言,到最後,抱到窗邊看月亮去了。

    正是滿月,然而有道雲不講理地停在中間,把月輪一分為二,更像長著一攤撓不下的蘚。

    司瀅把手擱謝枝山掌心裡頭,被他包住,舉起來親了親。

    這樣耳鬢廝磨,彷彿分別前的最後溫存。

    “我要給這裡改個名字才行。”謝枝山突然說。

    司瀅把臉從他懷裡拱出來:“改什麼?”

    “改成孟生居。”謝枝山放軟了聲氣,和她碰了碰鼻尖:“焦不離孟,孟不離焦,就像你和我。”

    這典故能這麼用嗎?司瀅越想越覺得好笑,但沒好拆他的臺,裝作受用。

    只是情話動聽,可現實,到底沒那麼如意。

    兩日之後,楊斯年派人來接了。

    太后還病著,他到底是宮裡的人,因一向謹慎,自己妹妹又是打謝府接出來的,更不好大張旗鼓。於是提前打了聲招呼,到當天,直接讓人領輛馬車來了。

    該上值的都在上值,沒什麼哭哭啼啼的煽情場面,幾下裡拜別之後,司瀅便打算離開謝府了。

    所有人裡屬袁逐玉最蒙,眼看看著司瀅要走,不自覺喊了她一聲。

    司瀅對她笑笑:“若得了空,五姑娘記得去找我玩。”

    袁逐玉呆呆的,好容易回過神:“你……有空回來坐坐,別不回來了。”

    在她乾巴巴的客套聲中,司瀅走出謝府登上馬車,一路慢慢駛著,到了哥哥的府邸。

    哥哥為人低調,府宅並不豪奢,但給她準備的院子卻很是精雅。且房裡應有盡有,衣鞋絹扇,香櫥妝奩,連銼指甲的都配了整齊一套。

    織兒把鏡屜裡的東西摸了又摸:“廠公對姑娘是真好啊……”

    府裡管事的在外頭賠著笑:“這會子不好大興土木,就趕著收拾佈置了一趟,也不知合不合姑娘的喜好。要哪裡不忖眼,您千萬跟我說,我立馬去辦。倘使缺了什麼您也吩咐一聲,我這頭緊著採辦。”

    說完再回了幾句話,便笑著退下了。

    哥哥的家就是自己家,司瀅先還覺得有些陌生,半天下來就適應了。

    只是聽府裡管事的說,自打宅子賜下來,哥哥一直很少著家。

    聖躬向來欠安,有時萬歲爺病得重些,哥哥便常在值房對付一宿,天亮了繼續當值。

    譬如這回徐閣老去世,太后病倒,哥哥在宮裡更是忙得腳打後腦勺。不過他當天雖沒能回府,但讓人從宮裡捎了幾樣吃食,說是同樣的菜色。

    這麼地,兄妹兩個也算吃了餐團圓飯。

    第二天起來,司瀅跟織兒在府裡轉了轉,大概衙門下值的時辰,聽說哥哥回府了。

    也是這時候,才從哥哥嘴裡聽說了趙家的一些事。

    不盡全,但備受矚目的事情裡頭,跑得最快的,往往是能被人們拿來調侃的,牽扯到私己最大的那一面。

    比如引得趙家父子吵翻屋頂的,教坊司女樂戶,徐貞雙。

    前頭還有哪些爭執暫不得而知,但這件事據說吵得最兇,或說直接引得趙閣老上不來氣的,就是徐貞雙這個名字。

    司瀅擰好帕子,伸手遞給哥哥:“趙閣老不同意兒子跟徐姑娘來往,所以……才找人處理徐姑娘嗎?”

    楊斯年接過來擦了擦臉:“說處理輕了,趙閣老雖然躺家裡養病,心腸還是一如繼往的狠。按他的吩咐,徐家大姑娘連個囫圇身子都難留。”

    司瀅皺了皺眉,為這些所謂權貴對人命的漠視。

    掌握生殺予奪大權的人,好些本也不該活在世上。

    “所以那位小閣老,也是對徐姑娘有情的吧?”司瀅喃喃一句。

    談別人的情愛,楊斯年沒這份心,只嗤道:“閣老都沒了,他還算什麼小閣老?”說還給手巾還給妹子:“當初我查你的身份,趙東階就已經開始盯上了咱們,還派人看著我查到哪裡了……自作聰明的人,早晚是個作死的命。”

    對外,楊斯年永遠善氣迎人,在家人跟前就沒那麼多偽飾,也沒有過度的謹慎,哪怕與妹妹說起朝堂上的事,也沒什麼好避諱的。

    “趙閣老沒了,朝中勢必有大動盪,原先依附趙家的,陛下會趁機收整。”他坐到桌子旁邊,探手倒兩杯茶,一杯推給司瀅:“趙府沒落,太后娘娘的手,慢慢也就插不到朝政上去了。”

    茶水溫溫的,司瀅把手圈在外壁:“哥哥先前說過,表兄……謝大人當初犯下人命案子,其實是那位小趙大人作的怪。”

    楊斯年點點頭:“趙黨想要把持朝政,更欲斬斷太后其它臂膀,於是便想治倒謝家,好讓太后除了趙府,再無人可用,無人能信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太后娘娘私下給趙閣老生了個兒子,但那對父子只想要權?”司瀅有些愣眼。

    代入太后處境,哪個知情人都會生出這樣感慨,楊斯年笑了笑:“身為宮妃卻與臣子苟合,還誕下私生子,本身便是天理難容的事。想來,這也是一宗現世報。”

    司瀅喝了口茶,艱難嚥下。

    所以太后對付自己外甥,其實也有被逼無奈的意思。

    一個是親外甥,一個是親兒子,念起來手心手背都是肉,但當真放在一起作比較時,當然還是兒子最重要。

    當初人命案發,太后知是趙東階動的手腳,但礙於種種,卻只能選擇裝傻,甚至由著趙東階借她的勢去給謝枝山定罪,好讓他順利押入死牢。

    而她唯一做過的,便是盡力周全他的身後事。

    只萬事皆有變數,沒料想謝枝山居然靠自己翻了案,且後來越來越能感覺到,他已知曉一切真相。

    比如他開始被皇帝重用,再比如,他在皇帝的勢力之下,著手對付趙家。

    昔日親如母子的姨甥慢慢成了對家,當中有多少無奈,應當只有太后才知曉。

    不過再多無奈也是太后的事,糾其根本,在於她與臣工有私生子埋下禍端,更在於她不甘待在後宮頤養天年,而是要把手插到朝政上,與帝爭權。

    雜思之中,日頭熄掉,司瀅跟哥哥去飯廳用飯。

    天角暗了,一應菜色都躺在燭光裡頭。家裡就兄妹兩個,沒有什麼食不言的規矩,於是閒話說著說著,再度扯到了謝家身上。

    楊斯年牽起袖子,舀了個獅子頭到妹妹碗裡:“小芽兒,哥哥跟你說句實心的,等趙府沒落,太后也受了牽制,接下來就該輪到謝府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