瑞曲有銀票 作品

第23章 情哥哥

    司瀅也看著他,泥木人一樣,彷彿不敢相信。

    這麼對望著到底有些傻,也不是什麼談說的好時機,謝枝山勻了勻氣息,率先瞥開眼去看別的地方:“你在的地方……是凹壁?”

    司瀅點點頭:“是個洞道,可以落腳的。”說著把枝條扒開了些:“表兄要下來吧?踩這個地方,樹幹壯實些,別踩那塊石頭,是松的。”

    見她半個身子都快探出來,謝枝山擰眉:“你站回去,我自會看著辦。”

    聲音凜得像鋼刀,司瀅縮了縮脖根,往回退回半步,瞧著他一寸寸爬下來。

    見那腳尖踮到洞口的地面時,她遞出手:“表兄慢些。”

    謝枝山找準實地,再摸索著沉下身子,待覺得安全了,便鬆開樹幹,一把牽住她。

    手心貼著手心,用力到掌紋都扣在一起,交擦出綿長的熱息,直湧進心裡。

    崩了半宿的弦終於鬆開,謝枝山眉宇平復,上上下下打量起司瀅來。

    釵環掉了,髮髻散了,滿頭烏髮逶迤地籠在肩後,身上的牙色衫子幾下裡都掛爛了,更顯她單薄伶仃。

    “可有受傷?”

    司瀅搖搖頭:“沒,我好好的。”

    被歹人從崖上扔下來時,她正好掉在這叢樹上,且眼疾手快地抓住樹幹,這才活了下來。

    “可是五姑娘……好像落水了。”

    謝枝山沉默起來,半晌出聲:“已經出船了,別擔心,應當不會有事。”

    司瀅點點頭,悚嚇許久的一顆終於落回腔子的同時,眼眶也悄悄紅了起來。

    早些時候雖然撿回一條命也得了個容身之所,她卻並不敢呼救,生怕再把歹人給引來。這會子見到謝枝山真神般從天而降,雖然態度生硬了些,卻足以她撫平這許久的驚悸。

    正慼慼時,聽得一聲嘆息:“哭什麼?我總是會來找你的。”

    男人的手伸過來,將糊在她腮上的一綹發拔開。溫熱的指腹在膚面逗留一瞬,燙得臉發癢,更引得人心悸不已。

    也是這麼一碰,司瀅突然意識到和他的右手仍在交握著,一直沒鬆開。

    記憶使然,她嚇得立馬抽手:“對不住,我不是有意的!”

    分開得猝不及防,謝枝山蜷了蜷空掌,再盯著司瀅粉成一片的臉琢磨片刻,開始把腰上的繩子解開,走到洞口去。

    繩端先拉三下,再拉一下。

    岸頂很快有人聲傳來,只是隔得遠加上有風乾擾,降到洞口只聽著雜碎的音,大意是知道找著人了。

    那麼接下來,就是去準備施救了。

    按謝枝山的考慮,這繩子承重有限,僅能拴一個人,如果讓司瀅上去,她體力是必然支不住的,徒增危險。

    做完這些後,謝枝山褪下外袍遞給司瀅:“衣裳披著,夜裡溼氣重,這裡又是湖上,當心受風落下病根。”

    司瀅想要推脫,見他死盯著自己,只能接過,喏喏地道了聲謝。

    袍子罩到身上,便撲天蓋地都是他的氣息。

    安靜的冷檀,微苦的墨水味,還有男子貼骨的體暖。

    只是他一身對襟中衣,白得像囚服一樣,唯有衣帶飄祆,講究人怎麼也體面不起來。

    司瀅低頭攏好袍緣,往洞內走了走,又去喚謝枝山:“表兄來這裡吧,那頭風大,會冷。”

    謝枝山應聲挪步,問她:“身上不是有玉佩?怎麼不用?”

    指的是他曾於獄中轉贈給她的,那塊能引來錦衣衛的玉佩。

    只是護命符一樣的東西,沒被逼到最絕境的時候,哪裡會捨得用?

    司瀅沒好意思掏心窩子,便討好地笑了笑:“表兄不是說了麼,你總是會來找我的。”

    她頰側微陷,淺淺的笑渦像兩隻酒盞,謝枝山心裡一軟,徹底敗下陣來。

    有如拔雲見日,一線天透到心上。

    如果這些日子來的反常不夠,夢見自己孩兒喊別人叫爹之後的苦悶也不夠,那麼經過今日這場意外他還不開竅,連他自己都會覺得科考場上的名次很有水分,翰林院更是進得相當不光彩。

    不該遲鈍至此,應當還是羞於面對的……這個頭一回見面就解他褲腰帶的人,到底也收服了他。

    謝枝山兀自混戰,又聽得一聲問:“表兄傷口還疼麼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