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千辭 作品

第189章 第189章

 翌日, 韓秋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早上十點,這個時間刷新了她過往所有的起床記錄。 要知道,她通常的習慣是不論多晚睡, 均五點醒。 這是她從懂事起就被要求必須嚴格執行的作息。 在這個前提下,她哪怕只是多睡一分鐘就等同於浪費生命, 浪費周圍那些人對她寄予的厚望。 她當時身處那個環境, 不得不遵從, 後來沒什麼機會改變, 就一直堅持。 到今天, 她終於體會到了睡懶覺是什麼感覺——沒有任何一絲負罪感,還隱隱覺得輕鬆, 想再睡一會兒。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符曉。 昨晚, 她大概把半輩子的耐心都用在了親吻她肩頭那道刺眼的淤青上,一面吻,一面反覆告訴她, “韓秋, 你是人, 疼了要哭。” 她還說:“韓秋, 今天不是我,不會累, 不會停,你忍不住的, 所以別忍, 我非要你哭。” 到後來,她被符曉注視著, 尋著她最難以忍耐的時候,將那些不會因為疲累而間斷的刺激調整得更為強烈, 她便真的控制不住流出了眼淚。 哭過之後,她身體裡緊繃的神經變得無比輕鬆,在符曉身邊一闔眼就覺睡到了現在。 ———— 韓秋抬起手,用手背蓋住有點乾澀和腫脹的眼睛。 應該不會比想象中嚴重吧? 昨晚結束,符曉已經幫她冰敷過了。 也是昨晚,她頭一次感受到了符曉的體貼和細心。 她的一舉一動都在向她證明,她不認命的選擇沒有錯,即使這樣會對不起爺爺。 “爺爺……” 昨晚,符曉說過要帶她去見爺爺。 韓秋愣了一瞬,迅速偏頭去找符曉,身邊卻空空如也。她的心直往下沉,立刻坐起來給符曉打電話。 之前上百個未接的陰影還殘留在韓秋心裡,電話撥通後,她甚至不敢立即放到耳邊,只是一動不動地盯著“正在呼叫…”幾個字,希望它們能順利變成計時器。 “韓秋!” 電話只響一聲就被符曉接通。 因為沒開揚聲器,她的聲音很小,但韓秋依然能聽出其中愉悅。 韓秋懸空的心落回實處,快速拿起手機,問符曉,“在哪兒?” 一開口,她才發現自己的嗓子乾啞得幾乎發不出聲音。 符曉揶揄地笑,“行了行了,別硬撐,知道你昨晚叫得多,嗓子還幹著。現在聽我說就行了。我正在回家的路上,大概半小時到。你用這半個小時洗漱吃飯,換好衣服等我。” 韓秋問:“等你做什麼?” 符曉笑了一聲,聲音低下來,“說好的,帶你去見爺爺。” 韓秋握緊了手機,“我能進去?” 爺爺葬在家族墓園裡,不像公墓誰都可以進,不然她也不會十五年都見不到爺爺。 “能啊。”符曉打了轉向燈,規律地響著,“我前兩年做過一個喪葬行業的專題,這行水深,不少人在我這兒欠了人情,現在剛好用一用。” “是不是很麻煩?” “沒,打兩個電話而已。” “韓秋,你們家真是江坪韓家?”符曉問,“我按照你給我的你爺爺的名字和生辰,問到結果是這個。” 韓秋從床上下來,站在窗邊,看著外面刺亮的陽光,說:“介意?” 符曉沒有猶豫,“介意個屁,就是覺得不可思議而已。我爸媽都是普通工人,我弟呢,派出所民警,我的工作聽起來挺好,充其量也就是個體面點的白領,和你這個韓家長女比起來,真一個天上一個地下。” 韓秋說:“我十五年前就已經離開那個家了。” 符曉聲音淡淡的,“嗯。” 今天早上,她收到回覆電話,說她要找的人是江坪韓家的人,第一反應確實有點懵,接著就開始理解為什麼韓秋總是坐得端端正正,為什麼她的衣櫃裡有那麼多價值不菲的禮服,為什麼她說她的親戚有比刻刀還鋒利的眼睛。 江坪這座城不小,有像紅門巷那樣擁擠的角落,自然就有她們難以想象的高門大戶。 有參差的才是真實。 只是韓秋生在那樣一個關係盤根錯節的大家族裡,註定會比普通人多一些束縛。 她正常的人生軌跡應該是被裝在光鮮亮麗的殼子裡,有人盯著長大,然後結婚承業。 可她偏偏喜歡了同性,就不得不承受比她們這些普通人更沉重的懲罰。 “韓秋,仔細想想,你還不如生在普通工薪階層家裡的我,更不如紅門巷裡平凡,但是無拘無束的周意。”符曉說。 韓秋開了窗,低啞嗓音突然就變得敞亮起來,“現在我和你們在一起。” 符曉靜了一秒,開懷大笑,“趕緊去洗臉吧,等著我去接你。” 韓秋說:“路上開慢點,注意安全。” ———— 說好的半個小時,符曉只用二十分鐘就到了。 她拎著車鑰匙進來,一眼看見站在桌邊喝水的韓秋——頭微仰,脖頸修長,白皙皮膚上印了枚鮮紅吻痕,撩人得很,偏她又要把釦子扣到最頂,做一個“老古板”。 矛盾感在韓秋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。 符曉看著,更想把她扒光了,讓她沒辦法再裝。 可惜現在時機不對。 符曉忍了忍,快步走過來,吻在韓秋頸邊。 韓秋本能偏頭,方便她在自己脖子裡輕吮慢咬,纏綿曖昧,和之前總帶著慾望的感覺截然不同。 韓秋反而受不住她這麼來,手撐在桌邊,自然地低吟出聲。 符曉抬頭,吻她的下巴,“韓秋,以後就像這樣,別再忍著了,你叫起來很好聽。” 韓秋捏著符曉的脖子,往她唇上吻,“可以是可以,有個前提。” 符曉問:“什麼前提?” 韓秋說:“別再給我用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。” 符曉“唉”一聲,明知故問,“奇怪嗎?我看你挺喜歡的啊。” 韓秋不語,往深了吻。 符曉急忙往後退,“別了,這麼個親法,等會兒還怎麼出門?” 韓秋說:“我忍得住。” “我不行。”符曉不懷好意地用指腹抹著韓秋略微發乾的唇,嗓音放得極輕,“昨晚第一次看你被我做到哭,那畫面,嘶!” 符曉仔細回味一番,提醒道:“我還心癢著呢,你千萬別招我啊。” 韓秋抬眼,糾正她,“不是被你做到哭,是讓你哄的。” 符曉挑眉,回了韓秋一個舌吻,在她微微張開的唇間說話,“韓醫生,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啊。” 韓秋輕輕抿住了符曉的下唇,“不是哪樣?” 符曉喘了一聲,說:“不在我這兒認慫啊。” 符曉把韓秋推到桌邊靠著,扥了她一截衣領,讓她彎腰過來,若有似無地碰著她的唇,“以前我一撩,你就說我活膩了,現在竟然會承認被我哄到哭。韓醫生,你這麼軟,還有‘四個月後’什麼事兒嗎?” 符曉擺明了是在挑釁。 韓秋怎麼好不接受,她隔著近在咫尺的距離和符曉對視兩秒,抬起手,跟最早那陣子一樣,掐著她臉吻了上去。 這次是讓符曉差點“出不了門”的深吻。 ———— 一個半小時後,墓地。 符曉和韓秋在門口等了一會兒,被一輛電瓶車繞遠路,從側門接了進去。 電瓶車上空間有限,符曉和韓秋並排坐著,胳膊時不時碰到一起。 雖然短暫,符曉還是能把韓秋的緊繃和緊張感受得一清二楚。 符曉不動聲色地用手掌覆住韓秋攥成拳的手,輕輕捏了捏,等她將手翻轉過來,符曉自然地將手指從她指縫裡穿過,和她十指相扣。 “符小姐,就這兒了。您可千萬記著啊,就二十分鐘,再長我得丟飯碗。”帶她們進來的年輕小夥說。 他是符曉熟人的侄子,手藝人,最近在這裡幹修繕的活兒,才有機會替他叔叔還符曉一個人情。 符曉應道:“好。” 說完,符曉轉頭看著髮根裡已經出了汗的韓秋,抬手幫她抹了抹,說:“要不要我陪?” 韓秋繃直的視線對上符曉,“嗯。來了,就想順便把你介紹給爺爺。” 符曉笑著說:“希望他會喜歡我。” 韓秋握住符曉的手,呼吸緩慢,“爺爺很寵我,我喜歡的,他一定也會喜歡。” 符曉說:“那就走吧。” 墓園裡空無一人,遠處大片的綠蔭裡藏著蟬鳴。 符曉以為十五年不見,韓秋應該有很多話要說和養育她的爺爺說,可她只是比直地跪在那裡,一言不發。 符曉看著,莫名覺得這種無言才更沉重。 她抿緊嘴,別開了眼。 良久,韓秋終於開口,“爺爺,對不起,我決定不回去了,以後就還是不能常來看您,您不要怪我。” 符曉轉頭回來,沒明白韓秋話裡的意思。 韓秋說:“很小的時候,您就和我說,我不會和母親一樣,嫁給自己不愛的人。我一直相信,現在也終於遇見了那個我愛的,我想守著她。守著她,就不能回家。” 不能回家就不能暢通無阻地來這裡探望。 符曉在心裡把韓秋的話順了起來。她錯愕地走過來問:“韓秋,你能回去?!” 韓秋抬起頭,一雙眼平靜無波,“你想讓我回去?” 符曉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握緊,指尖掐著手心。 她當然不想。 韓秋回去,等於她們分道揚鑣。 她怎麼可能答應? 她會帶韓秋來這裡,讓她見一見家裡人,只是在努力踐行鄧歆華叮囑她的話,“小小,信她就去跟她服個軟。如果最後發現真是你錯了,最好再為她做點什麼,讓她覺得你們之間的付出是對等的。有來有往的才叫愛情,總被拽著、哄著,遲早要走散。” 昨天,見過韓秋之後,她已經清楚的知道自己錯了,所以想盡辦法帶她來到這裡。 她是在彌補前天的過失,還在希望這一面見了,韓秋的時間線就不會再混淆了,一個人睡的時候就不會再出冷汗了。 她從沒想過讓韓秋回去。 符曉的沉默就是給韓秋最好的回答。 韓秋拉住她的手,語調輕鬆地說:“不想讓你跪,但是下次見爺爺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了,委屈一下?” “委屈個屁!會不會說話?”符曉沒好氣地甩開韓秋,跪在了她旁邊。 抬頭的一剎,符曉從呼吸到神色都變得格外鄭重。 騙死人會遭報應的。 那麼,她這一跪,以後真就和韓秋掰扯不開了。 韓秋說:“爺爺,您不是擔心自己走了,這個家就沒有真正心疼我的家人了嗎?現在您看一看,小小來了,還多帶了一個,所以您安心走,往後,我會很幸福。” 符曉一聽到韓秋聲音裡的笑,眼眶就溼了。 她好像有點明白韓秋為什麼總記著十五年前的那一天了——她怕爺爺走得不安心。 在她的話裡,爺爺是那個家裡唯一心疼她的人,可她卻成了那個讓他走不安心的人。 她怪自己,故意把這條命算在了自己頭上。 即使她很清楚,爺爺能去找她,就一定沒有怨過她。 現在,她讓爺爺親眼見到,也親口告訴了他,自己過得很好,那,那一天就該翻篇了。 僅僅只是那一天的事,其他的符曉還不確定。 符曉攥緊手,看著墓碑上慈祥的老人,在心底祈求,“爺爺,走之前,請您再最後疼您的孫女一回,別讓那個家裡的人再逼她什麼了,求您。” ———— 從墓園出來,兩人步行往停車的地方走。 路上空空蕩蕩,高溫讓空氣變形。 “韓秋,”符曉握著韓秋的手,問她,“決定了嗎?以後不再過來。” 韓秋說:“嗯。既然已經把爺爺送走了,來不來就沒不再那麼重要。” 符曉點點頭,沒說什麼。 從墓園出來後,韓秋看起來的確輕鬆了很多。 這樣也好。 韓秋之前說要辦的事應該就是爺爺的忌日,現在她已經辦完了,就能心無掛礙地回去草原,回去營地,徹底和這裡的人、事、過去劃清界限。 走了,她就不用再擔心誰會打她。 但肯定會想她。 王和靖已經開始帶著慕青臨熟悉主任的工作了,用不了幾年,慕青臨就會升主任,而她,就像苗方桐她們議論的,順理成章撿個慕青臨不要的副主任。 她一點也不在意別人的閒言碎語,就算是撿,那也是她夠格才能去撿。 她就是有點,有點捨不得和身邊的這個女人分開。 一旦撿了那個副主任的位置,她會比現在更忙,抽不出多少時間去找她的。 她不出去,韓秋就得經常回來。 可親眼看過她肩上那道傷之後,她其實不太願意她常回來。 那,還能怎麼辦? 符曉心頭一跳,腦子裡忽然動起了一個模稜兩可的念頭:辭職,去做自由媒體人,滿世界跑。跑累了就去韓秋身邊休息,去她的陽臺看朝陽和晚星。 -------------------- 作者有話要說: 感謝,鞠躬 感謝在-27 22:00:-28 22:00: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:______素 1個;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:嘟嚕嚕、、顧蕁笙、漸變拿鐵、籅書、總被女人騙 1個;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:尤曉佳 109瓶;瓶;來罐可樂嘛、宋遠璟、名井南今天娶我了嗎、瓶; 9瓶;晚風 5瓶;有意義的事情 4瓶;是金智秀的老婆呀、隨便 3瓶;d、阿娜、jwin 2瓶;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哈哈、175、青舟下、ぃ 1瓶;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,我會繼續努力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