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426 章 忘記的人19

校長辦公室。

譚藍再次和谷一途見面了。

“牆裡發現的屍骨已經送去做檢驗,很快就會有結果。”

譚藍說,“谷校長,這是在學校裡發現的,你不要告訴我,你不知道。”

谷一途面容憔悴,頭髮都白了一些,“我的確不知道,之前也告訴過你,那是十五年前地震的時候……”

“地震的時候有了裂紋,所以讓保安他們重新修補的,可為什麼其他樓層都只是補齊原本的裂縫,只有五樓這件教室,這間藏有兩個孩子屍骨的教室,是重新修了一面牆?!”

沒錯,那牆裡的屍骨不止一個人,而是兩個孩子!

但詭異的是,都沒有發現頭骨。

谷一途閉上眼睛,深呼吸,“我和你說過,它喜歡吃孩子的頭。”

“所以你就殺了孩子來餵它?!”

“我沒有!”

谷一途猛地睜開眼睛,“我說過了,我留在這兒L,是為了不讓它出去!”

“那牆裡的兩個孩子是誰?”

譚藍見她不說話,又道,“或者,我可以現在把你帶回局裡,配合調查。”說實話,如果不是因為失蹤案更重要,現在他就把人帶回去審了。

谷一途似乎十分疲憊,終於,她走到旁邊的書架上,從裡面拿出一個U盤,“這裡是之前學校的資料,我沒有銷燬,事到如今,我已經累了,你要查,就去查吧。”

譚藍氣的不行:“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隱瞞和拖延,可能會害死一個孩子!不,你已經害死兩個孩子了!”

谷一途說:“比起那東西,坐牢算什麼?我知道你還想打開那道門,我也知道我阻止不了你,但是你要想想你的家人,別讓你的孩子以後和我一樣。”

譚藍:“我沒有孩子。”

谷一途微笑:“那太好了。”

她看向窗外,目光渙散,“可是,你總有家人吧,該說的我都說了,你接了這個案子,算你倒黴,我的父母當年接下這塊地,是他們倒黴……沒人能對付得了它,因為它根本就不是人。”

譚藍目光堅定:“我不管它是不是人,我都要親手抓住它。”

離開的時候,譚藍想了想,還是留下一句,“谷校長,我不相信什麼神鬼,但是不代表我否定他們的存在,而我的直覺告訴我,兇手是可以被抓到的,如果殺人的真的是邪祟,那它還有什麼必要,把屍體藏在牆裡?”

“只有人,才會這麼做。”

等譚藍離開,坐在座椅上的谷一途,許久才緩過神來。

她有些皺紋的臉上露出迷茫的表情。

天色漸漸暗下來,黃昏的光照在桌上,空氣悶熱的有些難以呼吸,谷一途看向桌上擺著的果盤,恍惚間,彷佛回到了二十年前。

她還很年輕,但也知道家裡因為工程隊的事情東奔西走,更受了不少家屬的白眼和辱罵。

那天回到家,也是這樣一個黃昏。

家門斜掩著,空氣裡瀰漫著血腥味。

她推門進去,往裡面走了沒幾步,就看見桌傷擺著一個巨大的白色盤子,而盤子上擺放著……弟弟那顆幼小的頭顱。

母親穿著染血的圍裙,微笑著看她:“小途回來了?快過去收拾收拾,一會有客人來,可不能怠慢了客人。”

她想發出尖叫,可張大了嘴巴,卻什麼都喊不出來,她想跑,但腳下生了根一般,她一回頭,看見一張詭異的臉出現在自己的身後,那小小的嘴巴一張一合,“餓……我好餓……”

谷一途騰的站了起來,從回憶中回過神來,她真的看見了那張臉。

那張和二十年前一樣的臉。

那張她突然想起來,又突然認出來的臉。

那張臉說:“餓,餓……”

她驚恐的瞪大了眼睛,“是,是你!”

噗嗤一聲,一把刀從身後刺穿了她的胸膛。

她能感覺到胸口有點發涼,但很快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。

她摔倒在辦公室的地上,屍體逐漸冰涼,血溜了一地。

羅月琴踩著她的手,在血泊裡走了一圈,她年輕的面容上是僵硬不變的詭異表情,“咦,那個警察呢?”

“警察不在這兒L啊。”

羅月琴蹲下身,拔出谷一途身上的刀,搖搖晃晃朝著外面走去。

在她身後,跟著一個模糊的影子。

那個影子說,“餓,餓……”

**

丁夏沒想到媽媽叫自己回家拿個東西,就會被軟禁起來。

她剛一回家,就被從頭到尾淋了一盆雞血,還沒反應過來,又被掛上了一串貼滿黃符,掛滿鈴鐺的串子,還打的是取不下來的繞結,顧名思義,就是又繞,又難以解開。

然後,她就被推進了自己的臥室,房門被啪的上鎖了。

丁夏轉頭去看窗戶,卻發現窗戶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黃紙貼滿,又用木板釘住。

丁夏渾身黏膩的難受,還沒法洗澡,她無奈的敲著門:“媽……什麼意思啊?”

可家裡人不聞不問,硬是關了她一天。

她只好威脅,“媽,你們再不開門,我就要撞死在臥室牆上了。”

“別別別,小夏啊,你也別怪我們,”

丁夏媽媽的聲音從外面傳來,“媽媽知道你當了警察,從小就不相信這些東西,還說是迷信,可是信了總比不信好吧,這種事情,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,你舅舅說了,在不把你叫回來,你就要死在外面了!”

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,“餓了一天了,就算是身上有什麼東西,估計也餓走了,再說了,還有那麼多雞血和符咒呢。”

丁夏:“哪有那麼嚴重啊,你開開門,讓舅舅和我說,是舅舅讓你把我騙回來的?你們到底在搞什麼啊!”

丁城的聲音傳來,“小夏啊,別的你可以不信,浦南實驗小學這件事,你可不能不信啊!”丁夏想起醫院碰到的那個詭異小女孩,“你也知道浦南實驗小學的事情?”

丁夏媽媽說:“那事情誰不知道啊,全世界有網的地方都知道了!二十年前,就是你舅舅去封的那個學校,他也差點死外面了!”

丁夏沒想到當事人就在自己身邊,連忙追問:“舅舅,你快和我說說,那個學校究竟怎麼回事?”

“壞了壞了,”

丁城焦慮的聲音傳來,“小夏居然沒有罵我傳播封建迷信,還問我怎麼回事,壞了壞了,她說不定已經被邪煞附體了!”

丁夏媽媽:“什麼什麼!那怎麼辦?你可一定要想想辦法啊,她可是我唯一的寶貝女兒L了!”

丁城思考:“可能是雞血潑少了,也可能是不夠強度,你再去抓只狗來——”

丁夏連忙阻止:“不不不,別了,我沒有被附身!我也不是隨便說的,舅舅,我承認以前我是對你的工作有些偏見,但——”

丁城:“你那何止是偏見,簡直是歧視!我是繼承了咱們老丁家的祖傳本領,你打小就對你舅一點尊重沒——”

丁夏媽媽:“行了行了,能不能分清什麼是輕重緩急啊,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?”

丁夏急道,“好了,你們都聽我說!我在醫院碰到了奇怪的事情,不像是幻覺——”她把醫院碰到的詭異事件說了一遍,才讓丁城相信自己的態度轉變是正常的,又把地道發現的東西簡單描述了一下。

丁夏:“但是我現在也不確定就是你們說的什麼髒東西在搞鬼,舅舅,你先把當年的事情和我說一下,到底是怎麼回事?”

丁城嘆了口氣,“你還記得吧,小時候你問過我,為什麼要改名字,其實,就是在躲那個東西,當時是二十年前……浦南小學剛剛開始修建,據說是挖到了什麼東西,找別人去看,但無論是去看東西的人,還是工程隊的人,都相繼出了事,因為你舅舅我在業內還是有點口碑,就有人給那個負責人推薦了我。”

“我起先還不知道那東西有多厲害,只是按照一般流程,搞了一些化煞的東西和佈置,也讓他們不要動,回來之後,我翻了一下家裡的古籍,發現這東西原來是我們先祖封進去的。”

丁夏:“我們先祖?”

“沒錯,就是你說的,那個刻字的人,叫做丁進,大概兩千多年前,我估計按照時間來說,應當是戰國末期,”

丁城說,“這東西是當地極其厲害的邪煞,喜歡吃孩童頭顱,又名食童鬼,‘以石像為枷,地魂鎮之,神木為符,鬼罐為鎖,封可破,罐不可破’這是當年咱們祖宗留下的話。”

丁夏:“什麼意思?”

“鎮壓它的地方是先祖精心挑選過的,此地的地氣正好可以鎮住它,刻出它的石像,是給它製造一個牢籠,以形定鬼,用量子力學的理論來解釋,就是觀測即是控制,如果對它毫無觀測和概念,就會讓它變得更強……”

丁夏:“量,量子力學??這也是兩千年前的先祖傳承??”丁城:“別打斷, 我說到哪兒L了來著, 哦對,量子力學,這當然是你舅舅我作為名牌大學高校畢業生自己鑽研出來的,文化不能只有傳承,還應該有進步和發展,玄學也是如此——”

丁夏媽媽暴躁的聲音響起:“說!重!點!”

丁城咳嗽幾聲,“好好好,重點是後面,那道門,就是用罕見的神木做的封印符,普通的符用紙,它卻是用——好了好了,別打,我跳過這段,直接說重點,那些娃娃罐子,估計也都是用來鎮它的,還有各種亂七八糟化煞的,應該是數千年內,不斷有後人在壓它,不過最終能關住它的,還是我們先祖的那幾道封印,那才是真有水平,其中……”

“好了好了,我不展開說了,重點是——”

丁夏說:“重點是封可破,罐不可破,對不對?”

丁城:“咱們家小夏就是聰明啊,不過,這裡的罐,可不是你說的在地道里發現的那個娃娃罐子,那些是我放進去安撫它的,它不是喜歡吃孩子嘛,給它整幾個假的騙騙它。”

丁夏:“它能信嗎?”

“我也不知道,”

丁城撓撓頭,“不過我說了,這些都不是關鍵,關鍵在於鬼罐,那才是最重要的封印,其他的封印都可以破,但罐子不能破。”

丁夏:“罐子在哪?”

丁城:“那還用說嗎?符貼在最關鍵的地方,既然神符是那道門,那罐子,肯定就在門後面啊!”

丁夏喃喃道:“所以,才不能打開那道門……”

“沒錯,”

丁城:“可即便是我設計了一番,那東西還是太兇了,後來我聽說那個負責人殺了自己的孩子,又在監獄自殺,而剩下的工程隊的人,也全死了,那幾天,總有一個影子跟在我身後,我知道肯定是那東西來找我,它想把我也殺了。”

丁夏:“那你怎麼沒死?”

丁城:“我這身本領是白學的嗎?都和你說過多少次了,你舅我不是騙吃騙喝的騙子,我是有傳承的,我改了名字,改了八字,換命換身,用祖傳的法子假死,找我們死的早的大哥借了這個名字和這個命,才騙過了它。”

丁夏:“沒聽懂。”

丁城:“簡單來說,就是用一些玄學手段,讓它以為我已經死了,然後我在用另外的身份,繼續活著,懂了嗎?它既然是邪祟,那找人肯定不是靠GPS定位,或者傳染死亡病毒什麼的,它是靠命來找人的,它要找的人死了,自然就不會再來了。”

丁夏媽媽:“要不然讓夏夏也改名吧,我還記得你被那髒東西嚇的東躲西藏的日子,為了裝死,你就差住在墳地了。”

丁城:“你以為換命那麼容易,這是騙天騙地騙自己,你看,我到現在都不記得我原本的名字叫什麼,我生來就是丁城。小夏應該還沒到那個地步,那麼多人都在這個案子裡,它總不能全都盯上吧,不過說實話,被封印這麼久,還能這麼兇猛,這東西真的不簡單。”

丁夏卻說,“不對。”丁城隔著門板問:“什麼?”
丁夏:“不對,不對!”
她忽然提高了音量,“我知道哪裡不對了,如果被封印還那麼厲害,那封印有什麼用呢,它原本就可以到處殺人了,現在也依然在到處找孩子,等等……那個雕像是食孩鬼的雕像,它長得很像外星人,有孩子和我說過,他們宿舍也看見過外星人……舅舅,你不是說,它還在罐子裡嗎?”

丁城:“是……吧?”

他有些心虛,神符還在,那道門沒有被打開,或許封印還在的,但他其實並沒有見過神木背後的鬼罐,當年得虧他跑的很快,見到的也不多,不是主要被盯上的核心人員,這才能瞞天過海活下來。

丁夏搖頭,自言自語,“不對不對不對,你們都說,那個地方是被無意挖出來的,可無論是那個地道,還是那個擺著銅鏡和烏龜的地方,都沒有被挖掘的痕跡,那……那他們當年是從哪裡挖開的?”

**

浦南實驗小學。

教學樓南側,人跡罕見的小花園。

天已經黑了,但經歷了廢棄舊樓挖出屍骨的事情之後,大家對譚藍的信任又恢復了不少。

他堅持要打開木門,那一定就有他的道理,說不定木門背後真的藏著什麼秘密。

下密道的是李燁和譚藍兩人,為了以防萬一,其他人只是守在地道入口。

當譚藍用機器切開那道脆的不行的木門時,他終於看見了木門後的一切。

木門後,是一個很狹窄的空間。

裡面沒有雕像,沒有石碑,也沒有烏龜和獅子。

裡面只有一個酒罈大小的罐子,罐頭用黃紙密封,紅線纏繞,罐身貼滿了符紙,並且本身上面也刻著陌生的銘文。

但這個狹窄的空間,有一半是坍塌的,或者說,是被挖塌了。

而坍塌的土塊,將罐子砸碎了一個巨大的缺口。

木門的確千年來沒有被打開過,但是罐子,早就破了。

**

丁夏搓了搓手臂,明明最近的氣溫不低,卻依然覺得渾身有些發冷:“除非……”

她心中冒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測。

“除非那個東西,早就跑出來了!”

不是因為當年相關的人物都死了,所以邪煞消失了。

而是因為相關人死了,所以沒人知道,它還存在。

它一直存在,一直在吞噬孩子。

只不過,沒人發現而已!

如今,它又一次被發現了。

丁夏換位思考,如果她是邪祟,現在會怎麼做。

答案更令人毛骨悚然。

——和二十年前一樣,殺光現在所有的知情人就好了。

**

譚藍失魂落魄的從地道出來。

其他人擁上來:“怎麼樣,有沒有找到失蹤的孩子?”

譚藍搖搖頭,腦子一片混亂。

木門後面只有那一個空間,那裡只有一個碎裂的破罐子,別的什麼也沒有。

沒有機關,沒有其他通道,更沒有馬小平。

不用看手機他也知道,網上的輿論因為學校發現了兩具孩童屍骨的事情,已經鬧翻天了。

原本剛剛冷下來的失蹤案,又一次霸佔了熱搜前幾的熱詞。

這一次已經不是單純的失蹤,很有可能是連環兇案。

就在這個時候,他收到了基因比對結果的電子郵件——

兩個孩子,沒有一個能和於林的基因比對成功,都沒有親子關係!

一開始,譚藍懷疑張曉宇不是於林的孩子,可調查了之前的線索,還有十年前於林來報案時,留下的自己和張曉宇的DNA證據,又進行了一次比對。

不匹配,完全不匹配!

無論是和她的親子關係,還是和她交上來的張曉宇的DNA證據,都無法匹配。

那麼,所有的證據指向一件事——

這兩具孩子的屍骨當中,沒有張曉宇。

他們是兩個被遺忘的,沒有人尋找的,被砌進水泥牆裡十幾年的無頭孩童。

是被忘記的人。

而張曉宇和馬小平,依然處於失蹤狀態。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