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423 章 忘記的人16

“丁夏姐姐?丁夏姐姐?”

丁夏再次睜開眼,病房裡亮著燈, 叫她的是蘇搖銘。

她立刻看向病床, 地上,床上的血消失了,似乎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覺,但她知道自己自己剛才沒做夢,從小丁夏身體素質也不錯,更沒有出現過幻覺的時候。

於林還坐在病床旁邊,握著床上女孩的手,一直盯著蘇搖鈴,比監控還監控,而旁邊則坐著一個女人正在低頭削蘋果。

丁夏疑惑:“她是?”

蘇搖銘解釋道:“是醫務室的何老師。”

何雨芮抬頭看了過來,露出微笑,“丁警官你好,我叫何雨芮,是學校醫務室的負責醫師。”

丁夏:“你也是老師?”

何雨芮搖頭,將削好的蘋果遞給蘇搖銘,“只是孩子們這麼叫,其實我並不是老師。”

“那您來醫院是?”

“丁警官不愧是警察,聊天跟審問犯人似的,”

何雨芮說話很有親和力,也比較放鬆,開了個玩笑後繼續道,“我以前在這個醫院實習過,又在這兒做過兩年醫生,後來是校長開價,讓我去負責學校的醫務工作,說實話,學校的工作輕鬆很多,孩子們都是小病,有問題都會送到大醫院來的,我跟這兒熟,谷校長說,出了這麼大的事情——”

她看了一眼床上的蘇搖鈴:“學校不派個人過來看看情況也不合適,我看丁警官你臉色不是很好,剛才進來還有些精神恍惚,是不是這幾天為了失蹤案的事情太操勞,沒有休息好?”

丁夏揉了揉太陽穴,回想起剛才經歷的奇怪畫面,還心有餘悸:“我還行……”

何雨芮:“要不然今晚我守著,你先去休息?”

丁夏擠出一個笑容,疲憊倒是其次,她更搞不懂的是剛才發生的一切究竟怎麼回事,“沒事,這是我職責範圍內該做的,你代表學校,我代表警方,都沒法隨便離開。”

何雨芮點頭:“可以理解。”

窗外下起了暴雨,何雨芮站起來,走向窗戶,將窗戶關上,“這麼大的雨,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找到那孩子……”

丁夏也嘆了口氣,放下手裡的外賣,“這些晚飯,你們餓了就吃點,我出去打個電話。”

蘇搖銘:“好。”

回到走廊上,因為隔音效果好,她很難聽到剛才在病房裡聽見的那麼大的暴雨聲,丁夏去走廊上的廁所裡洗了洗臉,讓自己清醒了一下,隨後撥打了譚藍的電話。

對面傳來聲音,“喂?”

丁夏:“我在醫院,我,我……”

“是的,我知道你在醫院,怎麼了?”

丁夏深呼一口氣,不知道該怎麼描述,最後只好道:“我撞鬼了!”

“……?”

譚藍電話那邊也傳來嘈雜的聲音。

“譚哥,雨大起來了,一會地道說不定會進水,現在……”

“是啊,你一個人下去太危險了。”
“要不然等雨停了在看。”
譚藍咳嗽幾聲,“你們去找個東西來,在洞口這兒搭個棚子,入口堵起來,還有,四周做點設施,攔住,別讓雨水淹了地道!”

等他佈置完那邊的工作,丁夏才接著問,“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,你也知道,就算是連續工作兩天三夜的那次,我也沒有出現過幻覺,我總覺得這個案子有些……”

邪門。

但這兩個字從她嘴裡說不出來。

原本以為譚藍會訓斥她,但沒想到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,問她:“你看到了什麼?”

丁夏把自己看見的怪象說了一遍。

譚藍說:“五零一,什麼意思?”

丁夏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丁夏遲疑了一下,又問:“譚哥,你不說我是幻覺幻聽,也不說我在胡言亂語嗎?”

譚藍:“沒查清真相之前,我無法下定論,那個地道肯定有古怪,雨停之前沒法調查,一會我會回局裡在查一下系統裡的資料,學校這邊交給李燁負責,醫院那邊你也小心點,對了,於林或許也和這些事情有關,如果你能從她那兒問出什麼線索最好。”

丁夏明白了,“沒問題。”

她掛斷電話,看著廁所窗外的暴雨,有些心驚。

**

“喂,胡畫,你爸媽真聽你的話啊,說出去就出去。”

吳小胖吃著薯片,躺在床上,舒舒服服的。

“什麼啊,他們就是覺得這兒網速不好,想換個地方上網而已,而且,我可不想一直被人守著,好不容易不用上課,我要在醫院躺一個月!”

胡畫掰著手指頭玩兒,“而且,我媽說了,要讓學校賠錢,看見我沒事了,可不得先去忙這件事嗎?”

她轉頭看去是,“喂,高守,你媽媽呢?”

“我爸不不,不在這個醫院,我媽去照顧我爸了,”高守不想躺著,他坐在床上,“你們說,蘇蘇,蘇搖鈴是真的死了嗎?”

布及格搖頭:“……應該不會吧,如果死了的話就不會送到醫院來了吧。”

吳小胖打了個嗝:“那也不一定啊,醫院不是也有太平間,用來放死人的地方嗎?”

胡畫眼睛一轉:“我聽說蘇搖鈴的病房在我們樓上,要不我們上去找找?”

吳小胖吃完薯片,又拿了一袋出來,“上去找她幹嘛。”

布及格:“看看她有沒有事吧。”

高守:“可,可上面也很多房間,她在,在……”

胡畫爬了下來,穿上外套,“剛才何老師來的時候我聽她和護士說話了,蘇搖鈴的房間應該在走廊最後一間,而且,聽說那個瘋子也在,你們不想去看看瘋子認錯孩子,抱著蘇搖鈴喊兒子的場景嗎?”

布及格:“啊?”

胡畫已經打開了病房門:“是朋友就一起來!”

幾個孩子偷偷摸摸到了樓梯口,往上走去。

“醫院好安靜啊,都沒人說話。”

“當然啊,如果有人在這兒大吵大鬧,會被趕走的。”

“阿嚏!”

吳小胖打了個噴嚏,“這兒怎麼和地道那兒一樣冷?”

布及格小聲說,“怎麼沒看到出口啊,我們還要往上爬嗎?”

樓梯裡沒有開燈,或許是大部分人都用電梯的原因,總之,這兒很黑,走著走著,高守害怕起來,“不對啊,我們都爬了好幾層了,怎麼還沒有到樓上?”

胡畫繼續往前走,“什麼情況,怎麼沒有出口。”

“是不是隻能坐電梯才能上樓啊,”

吳小胖有些沉不住氣了,“要不然,我們回去吧。”

“等會,上面好像有人。”

胡畫伸長了脖子往樓梯上面拐角看去,只看見一個模糊的黑影。

樓道里是有窗戶的,但是窗戶很高,而且很窄,是正方形的窗戶,只開了一小半,大雨的聲音從外面傳來。

胡畫小心走過去,幾個孩子跟在她身後。

那人站在樓梯拐角處,一動不動,正對著她,但她看不清她的臉,只覺得那人的衣服很熟悉。

布及格認出來了了:“蘇搖鈴!是蘇搖鈴!”

高守:“她,她,她怎麼下來找,找我們嗎。”

胡畫鬆了口氣:“我們還說上來找你呢,你沒死就好。”

忽然窗外一道閃電,白光從窗戶照進來,幾人看清了面前站著的人的臉——慘白的臉,沒有眼白的雙眼,還有血緩緩順著臉流下。

幾個孩子尖叫起來。

高守:“鬼!鬼!鬼……鬼!”

吳小胖轉身就跑。

身後的孩子也跟著他往下跑,但他們跑了好一會,卻沒有看見進來的樓道門!

怎麼還沒到,怎麼還沒看見出口?

突然,跑在最前面的高守停了下來,雙手死死抓著欄杆,“她,她,他……”

胡畫:“她什麼,快跑啊!”

高守:“她在前面!”

樓梯下面的轉角處,依然站著一個影子。

窗外雷聲滾滾,白光過後,那個影子抬頭,猛地轉頭看向幾個孩子!

高守嚇得腳下一滑,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
又是一道白光,但那影子不在原地了,而是站在他腳下不過七八個臺階的地方,似乎正在朝著他們走來!

胡畫滿臉驚恐:“她剛才不是在樓上嗎?”

吳小胖的薯片都嚇丟了,“蘇搖鈴真的死了!她變成鬼,要來把我們都帶走了!這下好了,你非要上去看她,現在她來看我們了吧!”

咯咯咯。

胡畫顫聲:“吳小胖,別磨牙了。”

吳小胖欲哭無淚水:“不是我啊,是她,是鬼發出的聲音!蘇搖鈴,你放過我們吧,我們也是受害者,我會把這個學期的上課筆記,假期作業一起燒給你的,每一科都不會落下,你別來找我們了,我們只是好奇你到底死沒死而已,現在已經知道了,你快走吧嗚嗚嗚嗚……”

胡畫瞪了他一眼:“你是笨蛋嗎,你還要給她燒假期作業,她又不是班長,哪有那麼喜歡做作業,你這樣說會激怒她的!”

咯咯咯。

幾人下方,站在臺階上的女生扭動著脖子,發出骨骼摩擦的聲音。

他們逃不出去了。

這是鬼打牆。

一道白光閃過。

她又近了一步。

沒有人敢直視那張恐怖的臉,和扭動的軀體。

吳小胖趴在臺階上哭:“嗚嗚嗚我媽媽給我買的零食還沒吃完,我不想死,蘇搖鈴,同學一場,你放過我們吧……”

“騙……子……”

吳小胖:“什麼?”

面前的女生喉嚨裡發出沙啞的聲音。

“你們……之中……有一個……騙子……”

“找出……然後……”

“說……”

胡畫不明白,她問:“說……說什麼?”

“馬……”

又是一道恐怖至極的驚雷,彷佛要震塌整棟樓。

然而等幾個孩子再抬頭的時候,面前的女鬼已經不見了。

高守爬起來,往上跑。

吳小胖:“哎哎哎,你等等我。”

等氣喘吁吁的跑了三分鐘,幾個孩子終於脫力的坐在臺階上。

布及格:“出,出不去,還是出不去。”

無論是朝上面跑,還是往下回去,走永遠走不出這個樓梯。

他們彷佛又回到了那個陰冷可怕的地道。

吳小胖擦了擦眼淚:“嗚嗚嗚,怎麼辦,早知道剛跑的時候多拿點零食來了,我們剛死裡逃生,不會又死在這兒吧?”

胡畫騰的站起來,“不!你們還記得那個蘇搖鈴說了什麼嗎?”

吳小胖:“啊?……說不要給她燒假期作業?”

高守:“沒,沒,沒說過這句話。”

布及格:“說我們之中有一個騙子!”

胡畫點頭:“對,她喊我們其中一個媽!”

眾人:“……”

吳小胖:“有沒有可能,她最後說的是馬呢?”

胡畫:“是嗎?那看來這件事和馬小平有關了。”

吳小胖思考片刻,“是不是隻要找出那個騙子,交給她,我們就能離開這兒了?”

高守:“不,不,不……”

吳小胖:“不及格?”

高守:“不知道是誰啊。”

胡畫審視的目光掃過每個人:“不可能,人可能說謊,鬼沒必要,你們還記得吧,蘇搖鈴和馬小平是一個學習小組的,說不定他們關係還不錯,蘇搖鈴雖然死了,但是她死不瞑目,還加入尋找馬小平的隊伍,而且,馬小平的失蹤和我們之中的某個人有關係,那個人在馬小平的事情上撒了謊,所以,她才說我們之中有騙子!”吳小胖欣慰點頭:“胡畫,這是我聽到你推理的最有邏輯性的一次!”

布及格愁眉苦臉,“可,可我們怎麼知道誰撒謊了啊。”

**

浦南實驗小學。

監控室。

保安阿龍打了個呵欠,“外面這雨也太大了吧。”

他看向坐在監控臺的年輕人,“我說陳哥啊,這些資料你們都看過好幾遍了,還要再看一次嗎,沒這個必要吧。”

陳經是當地派出所的,和阿龍以前因為一些小案件見過面,關係也更熟一些,“沒辦法啊,什麼線索都沒有,我被派來看監控,可不是隻能一遍一遍在看嘛……你們這個監控畫面也太不清晰了,還經常下雨,辨認難度太大了……”

阿龍點頭:“是是是,這監控我也看過好幾遍了,尤其是那個廢棄教學樓,那孩子失蹤的那天和第二天的監控,都被盤包漿了。”

陳經:“監控保留多久?”

阿龍:“半個月吧。”

陳經無聊,“那給我看看前面幾天的。”

阿龍:“喏,都在那個文件夾裡,文件夾的名字就是日期。”

陳經百無聊賴的看了一會,突然站起來,“你過來認一認,這個是不是馬小平?”

“這個好像是個孩子,但是傘擋住了,不能確定就是他啊。”

監控裡,一把黑傘出現在距離廢棄教學樓最近的一個監控畫面裡。

偶爾露出的畫面,可以看見傘下有個小男孩。

緊跟著,角落的草叢裡出現了一個披頭散髮的影子。

阿龍立刻道:“這個好認,特徵明顯,這一看就是那個瘋子啊!他們都朝著廢棄教學樓去了?瘋子去正常,但孩子不應該去啊,老師都警告過他們的,為了避免出現安全問題,除非學校組織,不然他們平時不讓過去。”

陳經盯著屏幕,突然摁下了暫停,“不對,你看這個鏡頭。”

他把兩個鏡頭來回看了幾遍,終於確定,傘無論是朝著左邊傾斜還是朝著右邊傾斜,都露出了傘下一個孩子模糊的影子。

陳經:“從位置來判斷……”

“傘下有兩個孩子!”

黑傘很大,容納兩個孩子綽綽有餘。

陳經慢速觀察,終於找到一個鏡頭,可以勉強看清其中一個孩子回頭時被監控拍到的臉——和失蹤的馬小平十分相似。

阿龍:“啊?這是哪天的監控?”

陳經:“時間是……”

他算了算,道,“是馬小平失蹤前一天。”

監控拍到他們朝著廢樓的方向去了。

陳經繼續往後看,過了三個小時,天色很黑,這附近又沒有路燈,加上下雨,監控畫面很快就已經什麼都看不清了。

但能勉強看見一個影子從角落跑開。

從那飛揚的長髮和怪異的步伐來看,阿龍判斷是那個女瘋子。

緊跟著,天色完全暗下來,也看不清楚有沒有人經過。

陳經:“那兩個孩子沒出來?”

阿龍:“也不一定,要從廢棄教學樓離開,不一定會經過這個攝像頭,而且,這麼黑,就算是有人走過,也看不見了啊,這兒因為不是主教學區,平時更不會有人來,那樓裡也沒有什麼重要財產,所以沒有夜視監控。”

陳經:“那和馬小平一起去這廢樓的另一個孩子,是誰?”

阿龍:‘這種事情,肯定會和朋友,同學一起吧,小時候誰沒調皮過,到處跑著玩兒一起探險呢。”

**

鈴聲響了。

丁夏一看,是陌生的號碼。

不對,不陌生,似乎這個數字有些熟悉,但是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。

她接通了電話:“喂,你好,哪位。”

“你好,這裡是……交警大隊的,請問你和這個號碼的主人是什麼關係?”

丁夏:“啊?什麼關係,不是你打給我的嗎?”

“我們看到你給機主打了好幾個電話,但是卻沒有備註,不過,你不認識機主嗎?”

丁夏點開通訊記錄,看見了時間和撥打記錄,才想起來,“哦對,我是打過電話,這個機主的女兒生病住院了,我是……我是市局的丁夏,所以想聯繫一下家長。”

那邊怪異的沉默了一會。

“是市局的同志啊,這樣吧,我給你一個地址,要不然你先過來看看情況。”

丁夏:“情況,什麼情況?你們在哪兒找到這個手機的?”

“環城高速,三車追尾,最中間的那一輛車被擠的面目全非,這應該是車主的手機。”

丁夏:“啊???”

大雨中,警燈閃爍出各色的光芒。

車體上燃燒的火焰,在暴雨來臨之後不過十幾分鍾就被淋滅了。

趕到現場的警察,披著黃色的雨衣,於大雨中開始處理這場慘烈的“車禍”。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