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1章 最珍貴之物

    白秋葉說:“你讓狗蛋兒來找我的時候, 他也說命運。”

    小女孩澄澈的眼睛望著白秋葉:“難道你沒有感受到嗎?”

    白秋葉的確感受到了,所以她才更要從下面走上來,親自和小女孩對話。

    她問小女孩:“在你看來命運是什麼?”

    小女孩說:“命運是一張無法掙脫的大網。”

    白秋葉說:“這就是你一定要我原路返回的原因嗎?”

    小女孩點了點頭, 聲音卻無比的深沉:“是的。”

    白秋葉又問:“既然你認為我最終會走到原點,又為什麼要幫助我?”

    小女孩說:“我可以讓你的軌跡偏移一點。”

    “你在我身上看到的影子, 也每一次都走在不同的軌跡上。即使沒有你,我也能讓軌跡偏移。”白秋葉說, “所以命運並不是那張大網,就連堅持著這種想法的你都認為有機可乘。”

    “但你偏移的是過程,我偏移的是結果。”小女孩說, “我可以幫你結束這一切無止境的痛苦。”

    白秋葉重複了一句:“結束一切無止境的痛苦?”

    小女孩說:“不再重生, 死了就是死了,一切也不會回到原點。”

    “停下——”白秋葉看向了上空,似乎那裡有一雙眼睛透過無形的屏障盯著她,“別在這裡說這個。”

    小女孩說:“你可以放心, 恰巧是這裡,我們的會面才不會被發現。”

    白秋葉問:“是因為‘神’也想要躲避,所以這裡才更隱蔽嗎?”

    小女孩點了點頭,繼續剛才被白秋葉打斷的話。

    “對於你來說, 真正的死亡才是最好的結局。”小女孩雪白的皮膚上鍍著一層晶瑩的反光, “否則你也不會那麼多次選擇死亡。”

    白秋葉想到那些關於放棄和絕望的記憶, 用力捏緊了拳頭。

    “只是提到它們,你就這樣難受,你在上來的路上, 也已經感受過那種凌遲一般的痛苦。”小女孩搖了搖頭說, “但你越過我之後, 你將真正的處於風暴中心, 那種痛苦會千倍萬倍地附加在你身上,並且你無路可退。”

    “爬上高臺的過程只是一個試煉而已,你熬過去了,後面還有更加艱難的困境等著你。”小女孩站在上面的臺階處,和白秋葉平視著,“如果你沒有熬過去,你又將回到原點。”

    “熬過去,我會死而復生,沒熬過去,我將真正的死而復生。”白秋葉說,“只是後者又要重頭開始而已。”

    小女孩聞言,臉上露出了不贊同的神色:“剛才你提到了‘神’,是否證明你心中已經思考過這個副本中互相干擾的幾股力量?”

    白秋葉點了點頭。

    小女孩又說:“我代表著其中一股,但我也只能走到這裡,你如果執迷不悟,將會直面其中最強大的兩股力量的交鋒。”

    她說完伸出手,白秋葉看到臺階旁的懸崖上空出現了一棵幼嫩的樹芽。這棵樹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地生長,逐漸變成了一棵細長柔韌的柳樹。

    忽然,從東邊吹來一陣狂風,那顆樹頓時倒向了另一端,風停止呼嘯之後,樹幹才重新恢復正常。

    可是好景不長,幾乎沒有停歇的,西邊也來了一陣風。這一次將樹壓得更加猛烈,看起來就快攔腰折斷。

    那兩股風開始肆無忌憚的吹著,幼嫩的樹就像無法控制自己的氣球柱一般不停地搖晃。

    “你就像兩股狂風中纖細的樹苗,你的樹幹雖然看似□□,但根莖已經摺斷了。”小女孩說,“下一次,吹來的不管是哪一邊的風,你都會被連根拔起。”

    小女孩的手驟然握成了拳頭,風停了,但那棵樹啪了一聲折成了兩段。

    “所以,問問你自己,你還有下一次嗎?”她問。

    “你還能重新爬起來嗎?”她繼續追問。

    “你還能忍受看不見盡頭的痛苦嗎?”

    小女孩接二連三的問題字字誅心。

    白秋葉那些解封的記憶中,有很多次她都在擔心自己無法再次承受重生的重擔。

    如果死了,醒過來的時候她可能會在沒有任何刺激的情況下變成瘋子。隨著次數的推移,這個可能性變得越來越大。

    所以熬不過去,失敗死去,再重新復活,並不像她反駁小女孩時說的那樣簡單。

    小女孩再次說:“就在這裡停下來,回到山下去,回到洞穴中,完成你的第三項工作,離開這個副本,再度過相對於平靜的一生。”

    在白秋葉沉思的時候,小女孩補充了一句:“這是我唯一可以改變的軌跡,也是我對你的謝禮。”

    “你這樣做的理由呢?”白秋葉問,“只是為了感謝十三年裡我給你的糖嗎?”

    “你會在你拒絕我的要求之後得到答案。”小女孩說,“但我並不希望你知道這一切。”

    她的目光澄澈而沉靜:“現在我要問你,是抱著求知的決心在痛苦中週而復始,還是選擇一條更輕鬆的路?”

    白秋葉問:“如果我回去,我能讓我的父母安度晚年嗎?”

    小女孩搖了搖頭。

    白秋葉又問:“能讓孩子們不再顛沛流離嗎?”

    小女孩仍然搖了搖頭。

    白秋葉說:“人們不會再痛失所愛嗎?”

    小女孩的語氣有些冰冷:“不行,遊戲還在繼續,你們永遠無法停下來。”

    白秋葉說:“我要上去。”

    小女孩的目光有些動搖:“但你如果瘋了——”

    “你以為我現在走到這裡,只是誤打誤撞嗎?”白秋葉打斷了她的話,“這一次,已經是離真相最近的一次了。”

    “在我開始這一次重生之前,我就知道這是一次背水一戰。”白秋葉說完向上走了幾步,來到了和小女孩並肩的臺階上,“這是我們的計劃。”

    白秋葉的話音剛落,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道溫潤的男聲。

    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
    白秋葉轉過頭,發現容妄站在她下方几步臺階上,刺骨的風將容妄的黑髮吹得凌亂不堪,投在地上的影子就像飛舞的黑鴉。

    容妄似乎正在等待她的回答。

    白秋葉問:“你難道想起來了?”

    她突然覺得自己問出這句話有些可笑,因為她連自己腦海中那些繞成一團的記憶線條還沒有理清楚。

    容妄搖了搖頭說:“還沒有。”

    “既然沒有想起來。”白秋葉問,“你為什麼會來這裡?”

    容妄說:“沒有為什麼,我感覺我應該這麼做。”

    小女孩詫異地說:“你們果然都瘋了。”

    白秋葉聞言,腦海中閃過了無數畫面。

    即使之前她在夢境中已經聽容妄說過他們之間的事情,但只有當禁錮著她記憶的鐵鏈崩斷時,她才真切的認識她和容妄的感情是什麼。

    並不是吊橋效應帶來的愛情,因為他們已經經歷了把危險和死亡當做喝水的重生次數。不會再把驟然加快的心跳當作對對方滋生出的情愫。

    或許他們就是兩個在大海中漂流的人,黑暗的激浪中,只能將對方被星光照亮的臉當做明燈。

    或許是被放逐在無人之地的流浪者,交流讓他們維持著彼此的人性。

    從他們相遇開始,羈絆就開始了。

    那是比愛情更高的東西,比它更加值得信任。

    所以即使容妄並沒有想起那些事情,還是義無反顧地追了上來,並且支持了她的選擇。

    大概他們之間的羈絆已經刻入了本能。

    小女孩嘆了一口氣,突然坐在了臺階的邊上,雙手抱著膝蓋,她的裙子像一朵垂頭喪氣的紅色小花,臉上也相當應景的擺出一副鬱悶的表情,難得看起來稚氣。

    在白秋葉邁出一條腿踩在了她身後的那一級臺階上時,她生氣地轉過了頭看向另外一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