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殯葬從業者

    他們點燃從杜寡婦家中帶出的蠟燭,微弱的光線只能照亮腳尖前方的範圍。

    有光的情況下,反而比一片黑暗更加讓人恐懼。

    因為它讓人好奇光之外的地方,究竟有什麼。

    他們繞過插著紙藩的墳包,爬到坡上,只見面前有一條溪水經過。

    燭光衝不破這麼遠距離的夜色。溪對岸隱隱約約的也像是一片土坡,如一條脊背,擋住了溪水。

    兩高一低,風從中間穿過,形成了過堂風。

    吹得眾人髮絲糊臉,耳邊盡是如同鬼哭的嗚咽聲。

    他們小心翼翼的從坡道上往下滑,情緒越來越緊繃。

    柳鶴突然咦了一聲,身體下墜,帶著屍體撲倒在地上。

    “這裡有口井。”

    原來剛才絆倒他的是一口矮井。

    若不是他反應迅速,及時用雙手撐住井沿,恐怕此刻已經掉進了井中。

    髮帶男抽了抽鼻子:“怎麼有一股鹼的味道?”

    “紙條上說的死水就是這裡。”莫傑突然反應過來,“這口井裡有天然鹼。”

    髮帶男不解:“天然鹼有什麼作用呢?”

    白秋葉說:“你難道不知道鹼水泡過的牛肉更容易燉爛燉軟。”

    髮帶男:“......”

    你不要做這種可怕的比喻啊!

    白秋葉拾起井旁的一根繩子:“這裡有條井繩。”

    莫傑:“正好用來綁住屍體。”

    他們將裹住屍體的棉被打開,把杜寡婦的丈夫用井繩綁住。

    因為井口窄小,屍體無法橫躺著放進去。只能抱住屍體,將它豎起來,把一頭先塞進井中。

    柳鶴將屍體抗到肩膀上,脫離被子的包裹後,屍體冰冰涼涼的觸感從肩膀上蔓延,讓他眉頭一直緊皺。

    眼看繩子即將放完,柳鶴的動作突然停止:“有東西擋住,沉不下去。”

    鹼水在井底,屍體現在的高度,只能腳尖碰水。

    莫傑說:“先提出來,看看下面是什麼。”

    他們重新把繩子往外拔,杜寡婦的丈夫重見天日。

    井繩的末端有一隻鐵鉤,柳鶴直接用井繩去鉤,像釣魚似的。

    “過水了。”柳鶴感覺到繩子沉入水中,手提了幾下,“有了,很重。”

    其他人連忙上前幫忙,一起拽著井繩,把堵塞了水井的東西往上提。

    有東西在井壁上刮擦,體積很大,並且重量驚人。他們甚至覺得自己在拖拽一塊浸泡了許久的溼海綿。

    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浮腫的臉,屍體彷彿因溺水而死,皮膚鼓起變成渾濁的青色。身上溼漉漉的,全是水跡。

    被勾出水井的時候,它正好面朝幾人。就像是自己爬出水井,掛在井壁上觀察這幾個不速之客。

    柳鶴聲音一滯:“衣服。”

    他的眼睛中倒映出一抹紅色,在周遭陰暗的環境下格外刺眼和詭異。

    那屍體身上穿著的,竟然是一件暗紅的壽衣。

    紅色,放在其他地方是熱情洋溢的顏色。

    但在副本中,就是大凶之色。

    白秋葉見狀,瞳孔收縮,錯愕的情緒湧上心頭。

    幾千次重複的任務中,她沒有見過這具屍體。

    從它身上,白秋葉感覺到一股強烈的違和感。

    心理作用於生理,她呼吸變得困難。彷彿有人將燒得滾燙的瀝青強行灌進她的鼻腔中。

    “其實有些地方有穿紅壽衣的風俗。”莫傑見眾人情緒緊繃,安慰道,“為了避免人死後上剝衣亭,他們會給逝者穿上紅衣,鬼見後以為出血,即會停手,否則皮開肉綻。”

    他總結道:“所以紅壽衣並不意味著凶煞。”

    莫傑的話並不能讓幾人安心,誰都知道他說這些只是為了讓他們的神經好受些。

    面前這具被遺棄在井中的浮腫屍體,本身就說明了問題。

    他們把這具屍體平放在地上,將杜寡婦丈夫替換進了井底。

    接著如臨大敵般站在井邊,等待浸泡結束。

    突然,白秋葉的身體一抖。

    其他人瞄見她的動作,下意識地也跟著一抖。

    髮帶男緊張兮兮地問:“怎麼了?”

    白秋葉拍著胸口微喘:“我被它嚇到了。”

    髮帶男低頭看紅壽衣:“沒,沒什麼情況啊——”

    話音未落,地上的紅壽衣一角被頂起。

    髮帶男一竄三尺高:“草!詐屍了!”

    白秋葉也尖叫一聲:“你不要一驚一乍的,那只是一隻老鼠!”

    髮帶男:“......”

    剛才一驚一乍的人到底是誰?

    老鼠一躥而過,將紅壽衣的一角挑起,下面露出一片深咖色。

    髮帶男找了根樹枝,將衣服掀起來。

    屍體懷中揣了一團用牛皮紙包裹起來的東西。

    打開牛皮紙後,只見裡面是一本紅色厚底硬殼筆記本。

    硬殼邊角已經被水浸染了一半,翻開後的頁面也像扎染過的白布,藍墨水染花了密密麻麻的字跡。

    “18年5月6日,兩名大學生張慧(22歲)、仇天鑫(23歲)來村中攝影,在我村的熱情招待下,決定留在此地定居。”

    “19年1月1日,一名中年男性秦琮(44歲)來我村考察民俗,感慨此地世外桃源,遂留下定居。”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“22年4月4日,杜荷(25歲)來村中調研,與我村杜有福相識。二人情投意合,決定結成夫妻。”

    莫傑說:“杜荷,這不是我們僱主的名字嗎?”

    杜寡婦家的牆上掛著海報舊曆,上面圈出來的時間是四二年七月十五日,盂蘭盆節。

    “這麼說她嫁到這裡來,剛好二十年了,現在已經四十五歲了?!”髮帶男說,“完全看不出來啊,她看上去最多二十五歲。”

    柳鶴翻頁的手突然頓住:“你們看。”

    這本筆記的後半部分,不在是新增人口,而是死亡記錄。

    之前在新增記錄裡的外來定居者,基本都死於各種意外。

    “等等.......杜寡婦的丈夫,死於二十年前,兩人結婚當晚。杜有福突然暴斃,杜荷直接從新嫁娘變成了寡婦。喜事請的樂隊沒走,換了曲調奏起了喪樂。”

    髮帶男的聲音一滯,目光看向井中,“如果他死於二十年前,現在井裡面的......”

    被他們放進井裡的,是誰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