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蘭竹 作品

第73章 由曹氏想到的疏漏




    因為事不關己,正在走神的陳標:“啊?”



    朱文正道:“你能不能想想辦法幫伯顏休了那女人,還不傷及那女人的性命。哪怕過幾年再死也成?”



    燕乾知道以自己的現在的身份不應該出聲,但他實在忍不住了:“標兒才九歲!他怎麼會知道這些事!”



    陳標翻了個白眼。



    沒錯,他如今九虛歲,週歲還未滿八歲,怎麼能摻和別人後院的事?



    誰給了蠢堂哥遇事不決問標兒的習慣?是我爹吧?肯定是我那個傻子爹吧?!



    朱文正央求道:“標兒,快動動你神童的腦子想一想,想不出來就算了。”



    陳標:“……”堂哥的表情倒是很誠懇,但說出的話好像已經放棄鄧哥了呢。



    朱文正央求完後,對著鄧愈嘆氣,聳肩肩膀道:“連聰慧如標兒都不知道該怎麼對付你那個不要臉的婆娘和岳家,我看你還是狠心一點吧。”



    鄧愈被朱文正這一番唱唸做打搞得有點懵,神情更頹然了。



    陳標實在是看不過去,狠擰了一下朱文正的胳膊,讓朱文正發出“嗷”的一聲,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。



    陳標道:“這件事要解決很容易。伯顏哥只是尋錯了路。不要從你夫人那裡著手,她決定不了自己的未來。能解決此事的,只有曹家。”



    朱文正揉了揉被陳標狠擰的腰,得意笑道:“果然問標兒就沒錯……嗷!我肚子又痛了!你們慢慢聊!”



    朱文正奪門而出。



    陳標頗有些風中凌亂之感:“還沒拉完,他來幹什麼?”



    鄧愈:“……”不知道。



    燕乾:“……”誰知道。



    陳標單手扶額狠狠嘆了一口氣,為自己有個這麼奇葩的堂哥默哀了一會兒,才繼續道:“咳,總之你後院的問題只在曹家,只要能對付曹家,你夫人不足為懼。”



    鄧愈低聲道:“對付曹家……”他腦子裡好像抓到了什麼,但又仍舊想不明白。



    陳標無奈道:“伯顏哥啊,你完全被曹家那層所謂高門世族的光鮮外皮矇住眼睛了。這裡是元末亂世,不是兩晉南北朝。你還以為現在是流水的皇帝鐵打的世家的時代嗎?什麼高門世族,早就已經被揍了無數次,就剩一層皮了。”



    鄧愈和燕乾同時茫然出聲:“啊?”



    陳標爬上椅子,在桌子邊緣冒出一個腦袋。



    快滿八週歲的他,終於能坐在椅子上時腦袋高出桌子,陳標十分滿意,認為自己很威嚴。



    “伯顏哥‘啊’就罷了,燕叔叔你讀了那麼多書,你‘啊’什麼?”陳標疑惑,“這些東西看看史書就明白了吧?”



    燕乾心說,不是人人看了書就自己明白了,不然老師是幹什麼的?



    但他嘴上只能道:“我少年從軍,荒廢書本多年。有空我一定把書本撿回來。”



    “標兒!你在為伯顏出謀劃策嗎?你說到哪了?”李文忠一扭一扭地外八字走進門,打斷了陳標的出謀劃策。



    陳標虎著臉道:“閉嘴,安靜地待在一旁聽。”



    “哦。”李文忠看了一眼只冒出一個腦袋的陳標,把陳標抱起來放桌子上,然後肚子咕嚕咕嚕一叫。他臉色大變,奪門而出。



    坐在桌子上的陳標怒道:“他來幹什麼的?!”



    鄧愈:“……”有點想把茅房的門用石頭堵住。



    燕乾:“……”朱文正和李文忠不愧是表兄弟。



    陳標指揮鄧愈和燕乾把門關好,又派人站崗,不準人進來後,才繼續出謀劃策:“就算是兩晉南北朝,那些世族也會用女兒去籠絡新出現的軍閥豪強。到了唐時,世族就只剩下一層皮。到了元朝……世族?要是真的有點臉的世族,吃了漢家王朝這麼多年供奉,早就陪南宋皇帝一起跳海了。首鼠兩端的傢伙,你們究竟對他們什麼有什麼濾鏡!”



    陳標說完之後,才想起有些詞他們不懂。他解釋了了一下叫濾鏡,又用唯一不滅的世家孔家做例子。



    要是孔聖人泉下有知,肯定會從九重天上一個流星爆捶,把如今的曲阜孔家砸成一個隕石大坑。



    “亂世之中,唯一有用的就是兵。你爹和你岳父就是一拍即合,一個要清名,一個要靠山。怎麼在你口中,就好像你欠了他家似的?”



    “曹家不肯讓你與他家女兒和離,哪是為了什麼貞節牌坊。曹家既然生活在朱大帥的領地裡,他們需要什麼貞節牌坊?啊?秀英夫人做了那麼多事,你沒看到了嗎?”



    “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,就是牢牢和你鄧愈綁在一起。就算你夫人被休棄,回家被他們父兄逼著自殺了,以你的性子,肯定會因為愧疚而繼續對曹家好,把曹家當岳家。”



    “我的傻哥哥啊,不是你巴著曹家,是曹家巴著你啊。你明明掌握著主動權,可以讓曹家跪下來求你!”陳標盤坐在桌子上,抱著雙臂,恨鐵不成鋼道,“你現在只需要做一件事,那就是拘著曹夫人,不准她出門,也不准她和曹家人聯繫,然後可勁兒地欺負曹家!”



    “欺負曹家的理由很簡單,你把你家曹夫人那些事,都說成是曹家讓她做的。曹家看不起你,不准你和曹夫人一起住,否則就要除曹夫人的名;曹家看不起你身邊的同僚,所以不準曹夫人和同僚女眷交流,否則就要除曹夫人的名;曹家用陪嫁僕人牢牢控制住曹夫人的一言一行,你娶了妻子和沒娶似的。”



    “這些都是因為你當時父兄雙亡,拿著婚約上門的時候,曹家人想悔婚,但曹夫人說既然已經有婚約,所以一定要嫁。所以曹家故意用這些條件為難你。”



    陳標伸手。



    燕乾正想給陳標遞水,被鄧愈搶了,恭恭敬敬遞過去。



    燕乾:“……”有些無語。罷了,看來鄧愈聽進去了。



    陳標喝了一口茶水,把杯子放一邊,繼續道:“曹家對外宣稱,曹氏是個熟讀《女誡》的世家貴女,對貞操觀念看得極重。若是你休棄她,她就活不成了。”



    陳標譏笑了一聲。



    曹家對外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,曹氏若自殺,可不是曹家要什麼貞節牌坊,而是曹氏自己是個知書達理的世家貴女,太過懂事。



    曹氏若死,怕是曹家和與曹家相好的文人們立刻就會造出一個烈女典範出來,鄧愈就被踩著成為千古渣男了。



    可不要小瞧文人的筆桿子。陳世美怎麼變成渣男典範的?



    鄧愈不敢休妻,除了不想莫名其妙的擔負起一條人命,更是不想莫名其妙遺臭萬年。



    他既然娶了曹氏女,就得一輩子供著曹氏女和曹家。即便他最後忍無可忍,良知磨滅,殺了曹氏女,他也得繼續供著曹家。



    甚至曹家還希望鄧愈殺了曹氏女,這樣他們就有更好的把柄。



    而且更重要的是,曹氏女的所作所為,並不算出格——或許換一個平民女子,她的行為已經很出格。但作為世家女子,她所作所為確實是在底線之上。就算說出去,別人也挑不出她的錯。



    鄧愈無父無母無兄弟姐妹,曹氏女不需要奉養鄧愈的家人;曹氏女雖沒有生兒子,但生了女兒,也同意給鄧愈納側室,並送了鄧愈幾個自己的丫鬟……至於心向曹家,生活奢侈,視僕人為私有物,這就是被精心養大的世家女該有的模樣。



    從古至今,世家女都是向著自己孃家的。這一點,娶世家女的世家們也都知曉。這就是聯姻。



    至於曹氏不肯和鄧愈的同僚女眷往來,這才更顯示出曹氏出淤泥而不染的品質。



    鄧愈只要不夠狠,就完全被套住了。



    陳標甚至覺得,不僅鄧愈被套住,他爹和朱大帥也被世家女的光環矇蔽了。



    朱大帥甚至聽說曹氏生了女兒後,想與鄧愈結親。在朱大帥心中,恐怕也認為世家女的教養一定非常好。



    至於那些清高孤傲,那不是誇獎的詞嗎?世家女就是這樣啊。



    “我本來不想管你家的事。我一個陳家的小孩,管你鄧家的後院,這手實在是伸得太長。”陳標皺著小臉,揣著手手道,“但他們居然在城牆上動手腳,這我可忍不了。我兩個哥哥都是洪都的守將,以後都會長期駐守洪都。若洪都出事……”



    陳標咬了一下嘴唇。



    他在想,如果自己沒有來洪都,沒有發現城牆的事。若有誰攻打洪都,那幾段城牆正好塌了,他兩個哥哥會遭遇怎樣的危險?



    即便他是豪商,在打仗的時候,最恨的就是偷工減料濫竽充數的奸商。



    什麼曹家的遠房親戚,誰不懂世家這些彎彎道道?世家自己清高,從不經商。那怎麼維持他們奢侈的生活?就讓旁系經商供養他們,他們刷清名和官名,給旁系當保護。



    曹家人能在洪都承建城牆,派來的人絕對是嫡系直屬的商人。出了事,倒是遠房親戚打著曹家的旗號招搖撞騙了。



    鄧愈看到了陳標的後怕和難過,手足無措,用眼神向燕乾求助。



    燕乾在心底嘆了一口氣,輕輕的揉了揉陳標的腦袋,道:“不要為不會發生的事害怕。只要把錯處都推給曹家就可以了嗎?曹家會認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