聞硯 作品

第70章 眷 眼前人

    晚膳罷,梳洗歇息的時辰尚早,江音晚在書房,以手支頜,閒倚在書案後寬大的黑漆描金五蝠雲紋座上,翻看江南時興繡樣的繪本。

    本該在此處理公文的裴策,早早去了湢室沐浴更衣。

    他放下手中文書,預備去湢室時,還特地向江音晚解釋了一句:“今日宴飲,蘇庭生安排了舞姬,孤雖未讓她們近身,仍覺沾染了媚俗脂粉氣,還是早些沐浴更衣。”

    清俊的眉眼,平靜如潭,不動聲色強調了蘇庭生的安排。

    江音晚垂眼於繡樣,聽見他的話,只輕輕一點頭。她不曾在蘇庭生此人身上留心,也未能聽出裴策的用意。

    裴策多看了她一眼,綃紗罩下的燈火映在她側顏,鬢邊點翠穿珠流蘇輕晃,膩白瑩潤的珍珠滑過雪頰一側,恍若無色。

    裴策起身往湢室去。

    大約兩刻後,江音晚聽見沉緩的熟悉步聲漸近,書房門開,她抬眼,不意看見一襲白衣。

    門邊的身影頎長,背對著如水的夜色,月光灑落,他袍擺有淺淺銀繡梅竹雙清紋樣流轉,霞姿月韻,霜襟雪懷,恍若天上謫仙人。

    裴策竟換了一身白衣。

    他款步走近,似從濯濯深秀水墨裡走出,亦似從那場經年的大雪間走來,江音晚有一霎的晃神。

    朱漆木門在裴策身後慢慢合攏,燈火染上一副如玉琢成的俊容,他輕緩地一笑,低喚了一聲:“晚晚。”

    江音晚訥訥地應了一聲,稍稍回神,在心裡琢磨他為何忽然作這副裝扮。

    裴策沒有再說話,隔著書案默然與她對望,江音晚恍然明白過來。

    她擱下手中書冊,從書案後繞出,走到裴策面前,又慢慢後退了兩步,細細打量著他,直到後腰靠上檀木書案的邊沿。

    櫻唇忽而慧黠地翹起,江音晚拖長了音調,道:“原來殿下以為,我喜歡殿下穿白衣的模樣。”

    確切地說,以為她喜歡的只是當年那個白衣少年郎。後來的戀慕,皆寄過往而生。

    裴策望著她,長睫微垂,投下一弧鴉翅般的影,眸色看不分明,只覺如端硯研出的墨,深濃一片,又似星子寥落的天幕。

    磁沉嗓音染了不易察覺的黯:“不是麼?”

    江音晚的笑慢慢斂下去。她伸手,纖指輕勾他霜白袖擺。裴策順著她輕綿的力度,步步走到她身前,雪衫輕動,面色寂和得過分。

    江音晚鬆開他的袖,驀然將雙臂環過他勁瘦的腰,嬌軟的身軀偎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