聞硯 作品

第57章 線

    “兄長。”

    虞氏沒落已是十餘年前的事。在上位者的施壓下, 十餘年的時間,似乎足以全然抹去當年風采卓絕的一代才子虞鶴延存在過的痕跡。

    年輕的文人們,已無可能寫出這樣一手字。年長者亦刻意避諱, 即便當年有過那麼一段時間, 臨摹虞鶴延字帖, 也早已在十餘年間改盡書寫習慣, 再拾不回。

    而紀惟多年不第,年歲並不輕, 又身處江南, 遠離長安,或許當年曾收藏虞鶴延字帖, 因督查不嚴等種種緣故, 臨摹多年,養成這一手字。

    有這九成風骨做基礎,要仿裴策字跡,加以練習並非難事。

    裴策指節緩緩輕釦桌案,將目光漫然收回,喜怒不顯,向躬身立於一旁的薛亭示意道:“薛少卿請坐。”

    薛亭拱手一禮:“謝殿下。”

    薛亭在裴策下首坐下。小二為他添上茶水。他並未飲茶, 接著稟道:“紀惟於去年八月通過解試後, 九月便到了京城, 投宿在一家客棧備考。時間上,足夠寫下那封矯詔。

    “倘若秦沂證詞為真,微臣推斷,或許是有心之人發現了紀惟的字跡,想要加以利用,故助他通過秋闈, 誘他來到長安,而舞弊一事,正好成了威脅他做事的把柄。

    “微臣唯一不解的是,八月時,幕後之人如何未卜先知,料到安西節度使將會起兵謀反?當真有人能有如此通天的耳目與謀算?”

    幕後之人,能在第一時間掌握西北軍情,且神不知鬼不覺將矯詔寄出,已足見其手段。然而若是他早在八月便已知悉此後安西節度使的動向,其勢力未免過於強大,朝中若真有這樣一股力量,裴策豈會毫無所覺?

    雅間臨水的支摘窗半開,清風徐徐。裴策指腹慢悠悠捻過汝窯淡天青釉茶盞的杯壁,漫不經心道:“又或者他的用意,本不在於江家,而在於孤。”

    尋一個能夠模仿太子筆跡的人,日後總有用武之地。只是恰好撞上節度使謀反,便順勢而為,既扳倒了定北侯府,若這封矯詔被人發現,又能栽贓給裴策,一箭雙鵰。

    薛亭沉吟道:“殿下英明。”

    裴策神色漠然,不置可否,轉而問薛亭:“去年冬狩之日後,孤命你查探教唆二皇弟誘海東青發狂的那名幕僚是誰的人,到如今可有結果?”

    裴策曾一度懷疑是淮平王裴昶所為,欲借二皇子裴篤之手謀害皇帝,然而此招勝算微弱,並不值得淮平王冒險,倒更像是針對二皇子而來。

    在他察知矯詔之事後,隱隱覺得,有一雙手躲在暗中攪弄風雲,或許兩樁事情的幕後是同一人。甚至王益珉獻策,亦是此人的安排。

    一封矯詔除去定北侯府,擊垮了三皇子,又可栽贓於太子。一隻海東青,讓二皇子失去皇帝信任。若當真是同一人佈局,那麼此人意圖已昭然若揭——掃去阻礙,邁往紫宸殿上的龍椅。

    然而這些謀算,都不曾牽涉到四皇子裴簡,是因四皇子母族低微,勢力單薄,不成威脅?還是……

    只見薛亭再一拱手,肅然道:“微臣已嚴加看管,但那名幕僚最終還是自盡身亡,並未吐露是受誰指使。不過微臣曾從他的反應探知,其親眷在那人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