聞硯 作品

第58章 舟 南下

    江音晚蹙起了細彎的眉, 趕忙走近幾步,扶江寄舟躺好。

    她亦為裴策突然的稱呼而微駭,替兄長掖上被角的間隙, 側頭朝裴策乜去一眼, 鬢邊紅寶石墜角穿珠流蘇婀娜輕晃, 映著柔婉生動的眼波, 嬌妍無方。

    裴策面不改色,仍是清逸自若模樣, 自然而然在江寄舟床榻邊的斑竹漆面椅上坐定。

    看到江音晚仍挨著床沿站著, 關切問詢江寄舟是否牽動傷口,裴策眼底深潭慢悠悠捲起一點幽渦。

    他不動聲色朝江音晚伸出手, 皙白長指輕輕捏住她細嫩的指尖, 沒什麼力度地往自己身側的方向輕牽一下,很快鬆開,示意她過來坐下。

    江音晚回身,抿著唇瞥他一眼,軟綿綿的,不知是羞惱,還是央求他莫在兄長面前做這些親暱舉動。眼眶還洇著方才乍見兄長泛起的紅, 稚兔一般。

    裴策從容矜然地回望她。

    江音晚終究走到他身畔的椅上坐下, 距江寄舟稍遠了。

    江寄舟默默將二人情狀收於眼底, 眉心微斂。

    裴策與江音晚雖只是並坐著,未有其他親密舉止,但裴策是不是捱得過近了些?平金繡夔紋的墨緞袖擺,若有若無拂著江音晚的淺妃色織錦裙裾,似一種暗藏強勢的宣示。

    江寄舟輕咳一聲,恭敬道:“罪臣多謝殿下救命之恩。”

    裴策雲淡風輕地一笑, 似隨口道:“兄長不必客氣,都是孤應當做的。兄長未醒之時,晚晚憂心非常,幸而兄長脫險醒來,晚晚得以展顏,孤也可以寬心了。”

    一口一個“兄長”,“晚晚”,聽得江寄舟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。

    裴策話裡話外,雖說著江音晚牽掛江寄舟的傷勢,卻分明將自身視作音晚的自己人,反而江寄舟這個做兄長倒像是外人。

    江音晚下意識探身向江寄舟的方向,急切問道:“兄長,你沒事吧?”

    江寄舟稍緩了起伏的胸腔,唇色仍慘白,對江音晚溫聲道:“無妨。”

    又望向裴策,言辭懇切:“還要多謝殿下,這段時日照拂音晚。”

    這話,亦意在劃清親疏之別。

    裴策仍是閒適姿態,緩聲道:“是孤應當感謝侯府對晚晚的養育之恩。”

    江寄舟徹底白了面色,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
    江音晚蹙著蛾眉,雪腮暈著煙霞淺緋,只希望裴策莫再開口,於是對他軟聲央道:“殿下,我想同兄長單獨敘一會兒話。”

    裴策微微低頭,凝著她,語調溫柔至極:“自然該依晚晚,不過……”他又看了一眼江寄舟,端然道:“矯詔之事,孤已有了眉目,應當同兄長交代清楚,以免兄長仍對孤心存芥蒂。”

    既是正事,江音晚知道輕重,未再說什麼。且她也迫切欲知事情進展,輕輕點一點頭,專注望著裴策。

    裴策掩在寬大墨緞袖擺下的手,指節微蜷了蜷,按捺下揉她的發的衝動,神情平正,將目前的線索與推斷一一道來。

    江寄舟今生與前世遭遇不同,他為裴策所救,不再如前世那般認定裴策是幕後佈局人。且他昨日醒來後,謝統已向他說明過一些情況。

    他平復著呼吸,靜靜聽完裴策的話,神色凝重。若裴策推斷為實,憑幕後之人這般一箭雙鵰的狠毒謀算,與藏在暗中的耳目勢力,要揪出他絕非易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