聞硯 作品

第21章 學 小人書

    陰暗潮溼的地牢裡,一人雙臂被鐐銬鎖縛,高懸在兩邊,渾身血跡淋漓,已無一處好肉。

    這被猩紅血漬模糊了面容的人,正是為二皇子裴篤獻策誘海東青發狂的鄧先生。

    森寒四壁上,幽幽油燈映過去,鞭、荊、鉤、枷、烙……十二般刑具俱全。這處勝似大理寺刑房之所,竟是在大理寺少卿薛亭的府宅地下。

    薛亭拾石階而下,緋色細綾官服加身,狐裘玄靴,襯出峻肅的一張臉。

    他面色如常,拂裘在受刑人身前幾步遠處坐定。目光輕瞥過地面黏稠血泥,如視無物。

    “還是不肯招供嗎?”薛亭看向施刑的府役,語調無甚起伏,卻已帶責問之意。

    這位鄧先生,的確是跟在二皇子身邊多年的謀士。平素並不算出色,總也中規中矩,不至於犯蠢。此番卻獻出了這樣的計策。

    薛亭起初以為,冬狩之日的變故皆是太子暗中安排,連挑唆二皇子者亦是經太子授意。直到太子命他查探獻計的謀士,他才知並非如此。

    太子不知以何渠道,預知了二皇子的行動。於是順水推舟,加大了摻入海東青飲食的藥量,使當日情勢遠超二皇子預判,以至皇帝傷重,由太子代掌朝局。

    然而真正有意教唆二皇子的,另有其人。也即鄧先生效忠的主人。不知其身份,更不知其意圖。

    無論這幕後之人,意在二皇子,還是意在皇帝,總歸繞不出皇權之爭,多半是敵非友。

    那僕役手中還拿著帶鉤刺的長鞭,聞言躬身道:“大人恕罪,已用了重刑,可這人的嘴太嚴。”

    薛亭瞟一眼他手中的鞭,鞭身倒刺末端沾滿血肉沫子,輕描淡寫道:“那便是打得還不夠重。”

    僕役會意,再次狠狠抽去。一鞭下去,鮮血濺出,模糊的皮肉被倒刺勾連著掛起。

    鄧先生不過一介書生,早已奄奄一息,幾欲昏厥,又被劇痛激醒,發出嘶啞的慘嚎。

    “還是不肯說嗎,究竟是受何人指使?”薛亭淡然看著面前痛呼戰慄的人,平靜地等到二十鞭後,揮手示意停下,在鐵鏈錚然餘響裡再次問他。

    鄧先生大口地吸著氣,聲音孱弱,吐字艱難,卻還是堅持道:“我已說過,我效忠於二皇子。只是為了讓二皇子能得陛下看重,一時鬼迷心竅。”

    薛亭嗤笑一聲:“倒是個硬骨頭。既然如此硬氣,想必不易收買。是你的主人多年前就把你安插在二皇子身邊,還是說,你本的確是二皇子的人,卻有什麼要緊的把柄或親眷落於人手?”

    薛亭一邊緩聲將話灌入他耳,一邊留神觀察他的神色。果然在說到“親眷”二字時,捕捉到了他痛苦神情下的細微變化。

    當下心中有了數。看來今日已問不出什麼,薛亭不欲糾纏,輕撣衣襬,斂裘起身。離去前只留下一句:“仔細防著他自盡。”

    走出暗室,天光乍然映入眼簾。一點冰涼落上薛亭的額際。抬目四望,原來長安城迎來了今冬的第二場雪。

    歸瀾院中。

    江音晚在華美綺麗的寢屋裡,透過半開的菱花檻窗,靜靜望著那碎瓊溼絮,片片悠颺。

    原在窗下的紫漆描金檀木羅漢床,已換作了梨花木嵌螺鈿花鳥紋的美人榻。她一手支額,斜身倚躺於美人榻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