聞硯 作品

第5章 病 病倒

    歸瀾院事宜到底暫由紅萼主管,旁人不可過多置喙。素苓言盡於此,轉身離去。

    紅萼勾起的嘴角霎時耷下,面上笑意散得杳無蹤影。

    檻窗半開,雙交四椀菱花隔心的窗欞,斜斜掩映外頭擺著的幾盆古樸遒曲的羅漢松,樹影扶疏蒼勁。

    江音晚斜坐在窗下,玉臂搭上羅漢床的靠背圍子,向外望去。庭院裡一夜的積雪未盡掃,只清出一條條蜿蜒狹長的走道,兩旁輕白裹覆,淨素如玉砌。

    乍然聽聞院門處一把尖尖的嗓音響起:“這院裡的人呢?淨偷懶了,連這點積雪都掃不乾淨。”

    江音晚長睫輕顫著抬起,望向從院外走入的紅萼。

    那緗黃襖裙下的腰肢,如柳浪嫩條,一步一款擺,張揚恣肆。嗓音原柔媚更勝柳絲春鶯,此時卻刻意揚高了聲調,失了婉轉,顯出幾分尖利。

    只見紅萼單手叉著腰,另一手伸著食指,遙遙點向院裡的幾個粗使婢女:“都過來,把庭院灑掃仔細了!裡屋已被染髒了,可不能連外院也不乾淨。”

    紅萼哪裡在意什麼積雪,只是與素苓一番口舌,平白添了她的火氣,非得指桑罵槐陰陽兩句,才能順了這口氣。

    江音晚怔了幾息,才反應過來,這“染髒了裡屋”,說的是自己。

    她不想再聽下去,抬手欲合上窗牖。未料隔扇轉軸卡得緊,需用些力氣,這點動靜,引得紅萼的目光下意識望過來。

    四目相對,紅萼僅略慌了一剎,很快穩住了目光,毫不心虛地與江音晚對視。那斜斜挑起的眉,似挑釁,似叫囂——

    我說便說了,你能如何?你若發作,便是自認了這句“髒”。

    江音晚迎著那道含了諷意的視線,一寸寸挺直了脊背,嘴角彎起,是一個得體的微笑。只是唇畔不可察覺的僵。

    她緩緩合上了那扇窗,隔絕了一聲聲掃雪的颯颯聲響。

    綃紗窗紙薄透,窗外的景變得模糊。江音晚的杏眼仍望著那個方向,隱隱的淚霧,似碎星散在長睫裡,固執不肯墜落。

    嘴角愈發酸澀,良久,終於放平,再也笑不出來。

    江音晚感到胸口一陣陣的窒悶,如大團的棉絮堵在胸腔之上,沉沉滯塞伴著輕微的噁心。其實從晨起時她便感精力不振,不知是因心緒不佳,還是生了病。

    縱使是病,看著也並不嚴重。她素來體弱,這種程度的不適也屬常有。如今的境況,不容人嬌氣,恐難為這點小事延醫問藥,歇息一會兒便罷了。

    江音晚這樣想著,慢慢站起身來,欲到拔步床上好好歇一覺。誰知甫一起身,便驟感眩暈,站立不住。

    搖搖倒下時,她伸手想要借力撐起,然而眼前明一晃暗一晃,未能扶穩,反而使手肘磕到羅漢床上的紫檀小几,疼得她卸了力,徹底摔倒在地。

    膝蓋墜到地面,本就未愈的傷,撕裂般地疼。這卻不是最嚴重的。最痛的在後腰,猛然撞上了檀木腳踏尖尖的一角,江音晚的唇色霎時蒼白。

    本該侍候在外間的人手,紅萼未作安排。這樣大的動靜,卻無一個婢女來探上一眼。

    貝齒咬緊下唇,白如紙的唇色更慘淡了幾分。睫毛上懸著的淚,匯成一顆顆盈盈的珠,一瞬目便會滾落。

    因而江音晚不敢眨眼,任氤氳的霧氣迷濛她的視線。柔荑撐著羅漢床沿,想要站起,卻發覺四肢莫名酸倦乏力。

    她終是緩緩站起,一步一步挪到金絲楠木拔步床邊,拂開重重羅幔,合衣躺下。身上處處作疼,腦中卻昏昏沉沉的,漸漸起了睏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