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魅 作品

第26章 桃園

    回去的路上,兮遠一句話也不說,走得飛快。回到住處便進自己的屋了。魅羽知道自己闖了禍,本想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。結果到了巳時,忽然想起和鶴琅的約定。

    魅羽起床,匆匆穿戴完畢,走進大師姐的房間。大師姐每日早起後都要打坐半個時辰,據她說可以清心養顏、淨化肉體和心靈。目前客居他鄉,她也沒放棄這個習慣。此刻正盤腿坐在蒲團上,雙目微閉。

    “大師姐,你跟我去見個人,”魅羽走到她面前,小聲說道。

    大師姐沒睜眼,只是搖了搖頭。

    “人家曾經幫著你報殺父之仇呢,你都不見?……那算了,就讓他一直等到太陽落山吧。”

    大師姐的眼皮快速跳動了一下。又過了一會兒,嘆了口氣,睜開眼望著魅羽。“小妮子,你怎麼永遠這麼多事?”

    她起身戴上斗笠和麵紗,隨魅羽走了出去。兩炷香後二人先是來到桃園。此時正值桃花盛開的時節,每棵樹上只有很少的葉子,密密麻麻都是粉白的桃花。

    魅羽穿的依舊是昨晚那件桃紅色的衣裳,只是無施粉黛,人看著反而比濃妝的時候漂亮了。倘若有旁人見到了,真不知該看花好還是看人好。

    徑直穿過桃園就是石榴園的後門。這裡處在外莊的偏僻角落,人煙稀少。鶴琅看樣子是早早就等在那裡了,正在焦急地東張西望。魅羽抿嘴一笑,向著大師姐的背後推了一把,就轉過身去,原路返回。

    重又走在桃園中,心裡想象著此刻大師姐和鶴琅可能在說些什麼。不管未來如何,希望他們至少能享受片刻的獨處吧。大師姐的性情雖然一向冷淡,可這次魅羽能察覺到,她似乎也有些心動了……

    “站住,”一個冷冷的聲音從右方不遠處的一棵桃樹後傳來。

    魅羽頓在原地,回過神來,循聲望去。倘若不是昨晚從鶴琅和公主那裡得知,陌巖也已經來到山莊的話,她此刻望見他定會當場暈倒過去。

    “這位是……陌巖長老?”她裝模作樣地問,“不知叫我有何事?”

    她一邊說著,一邊警告自己,在圓輪節那天之後,“她”應該就再沒見過他了,這點一定要牢記。

    至於兩個月前元宵節她回去,當著他的面殺了殞擢,還把偷來的混元天錘送給了他,因為她戴著斗笠,他應該不知道是誰幹的才對。當然,這是假定鶴琅確實聽了自己的話,和他保密了。

    可要是鶴琅向他和盤托出了呢?她又變得不確定起來。那就只能咬死了不認。

    “魅羽姑娘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?”他一邊說著,一邊走了過來。身上穿的是件淺灰色的僧袍,還是和過去一樣,無論衣服和人都很緊緻,沒有一絲鬆散的地方。

    只是他瘦了。這次沒有隔著面紗,魅羽可以清楚地看到。

    “長老,是你大徒弟請求我,要和我家大師姐見個面的。至於他們——”

    “他何時請求的你?”他打斷她的話,在她身邊停住。這個距離不算太近,不算近到對孤男寡女尤其是高僧和美女來說不合適的那個程度,但是——不知為何她會突然想——近到足以讓他一出手就置自己於死地的了。

    鶴琅何時請求的她?乖乖,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了。若是說兩個多月前,那不就等於暗示自己就是那個戴斗笠的女人嗎?

    若是說鶴琅昨天才請求的她,以她對鶴琅瞭解,他單純率直,沒啥心機。恐怕之前的兩個月都在坐立不寧的,陌巖如此心細的人早就會發現異常了。

    既然不好回答,那就只能避而不答。“長老若想知道,可去問自己的徒弟。我沒有義務回答你。”

    說完,她便繼續往前走。誰知才邁了幾步,便一頭撞到了什麼東西上。她一邊揉著陣陣疼痛的額頭,一邊伸出手摸了摸前方的空氣。有一道透明的牆立在她前面。

    “請魅羽姑娘先回答我的問題,”他若無其事的聲音從背後傳來,一點兒抱歉的意思都沒有。

    她吃驚地轉過身。這還是自己熟悉的那個陌巖嗎?從不刨根問底,窮追猛打,從不讓身邊的任何人難堪。為何現在變得如此咄咄逼人?

    心一橫,她兩眼望天。“不回答就是不回答。長老要殺要剮,悉從尊便。”

    她這一耍無賴,對方倒沒有辦法了。但緊接著第二個問題又來了。

    “我徒弟肥果去哪裡了?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,”她快速地說。

    “是嗎?”這次他的語氣很不善,邊說邊向她走來。

    “昨天晚上我問了你那個喜歡穿黃衣服的師妹。她和我說,你應該知道。你跟肥果到底是什麼關係?”他一邊說,一邊眯著眼睛觀察著她,彷彿在試圖弄清楚她對整件事情瞭解多少。

    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。過了一會兒才悠悠地說:“你既這麼不想他離開,當初為何不強留住他?搞得現在滿世界騷擾別人去。”

    從她回鶴虛山之後,曾無數次地後悔,如果冬至那天她沒有出去會大師姐和蘭馨,沒有聽大師姐講那一番話,那她現在是否正快快樂樂地留在龍螈寺,繼續做她的肥和尚?就那樣,挺好。

    一陣寂靜。過了良久,她聽他嘆了口氣。“可能因為我那時比較傻。或者說,我高估了自己吧。”

    “他死了。”

    不知為什麼,這不懷好意的三個字就從她嘴裡溜了出來。然後她就意識到,自己也許是犯了這輩子到此為止最大的錯誤。兮遠曾說過她,將來遲早有天會栽在自己這張嘴上,弄不好預言馬上就要成真了。

    “你再說一遍。”他走近了兩步。

    這句話的語氣已經是赤裸裸的威脅了,可是她也不知是中了什麼邪。

    “肥果的確是死了,不會再回來了。這也挺好的,一了百了。”

    電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