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兮娘 作品

第73章 第七十三章

    章說令臉上的喜意頓時消失,陳師道的白眼翻了回來,戶部副使從張牙舞爪到鎮定從容只需要趙宰執的一句‘不無道理’。

    高同知捋鬍子的頻率變快,笑眯眯的,趙宰執對趙白魚的確心存偏見,於私人私事上,因私情而有所偏頗,但在朝堂政事和大是大非上,尚能不偏不倚,行事公道,否則也不會受陛下倚重多年了。

    元狩帝問:“承價意下如何?”

    趙宰執:“微臣愚見,不撤趙白魚的官職,不對其處任何懲罰,而令他儘快處理好輿情、糴糧和糧商罷市三件事,如果遲遲解決不了,便是德不配位,那麼換個人頂上漕司使的缺也沒甚可惜了。但糧商罷市、輿情難消,朝廷需表態,不如派欽差巡狩兩江,讓兩江的官民知道陛下始終掛懷兩江,也能震懾因私鹽和漕運走私兩樁案子而浮躁的人心,還有嚇嚇一些蠢蠢欲動的心思,可謂一舉多得。”

    元狩帝轉著玉扳指,尋思片刻:“是個不錯的建議,朕會考慮。這件事情容後再議,說其他的吧,西北戰事如何?”

    “稟陛下,西北戰事捷報頻回……”

    ***

    早朝結束,六皇子被單獨召進文德殿。

    行完禮,六皇子便立在一旁等元狩帝的搭理。

    元狩帝在看畫,一幅大家所作的千里江山圖,甫問世,名揚天下,成為天子最愛的珍藏。

    “小六,想不想去兩江?”

    六皇子立即跪地:“臣為君解憂,子為父分憂,天經地義,兒臣願效犬馬之勞。”

    元狩帝隨意地揮揮手:“眼下你我父子二人,無君臣身份,你說實話,想不想去?”

    六皇子驀地撇嘴:“不想去。”

    元狩帝頗感興趣地問:“為什麼?”

    六皇子:“兩江兇險,兒臣在那邊沒人,去了說不定會被生吞活剝。”

    元狩帝板著臉:“胡說!盡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,這麼貪生怕死,誰看得出你在冀州軍裡出生入死五六年?”

    六皇子理直氣壯:“軍營裡拼身手,拼誰不要命,不耍心眼,沒甚陰謀詭計,連排兵佈陣都堂堂正正,哪像兩江官場八千八萬個心眼?”

    元狩帝佯怒:“朕當初就不該心軟放你到定州去,野慣了,什麼話都能說!”驟然話鋒一轉,“如果朕有意派你到兩江去做這個欽差,你敢不敢去?”

    六皇子凜然:“窮兇極惡的突厥尚且不怕,遑論兩江一幫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?”

    元狩帝打趣:“不怕心眼玩不過他們?”

    六皇子:“一力破萬法。兒臣是代天巡狩的欽差,是替父皇微服私訪,誰敢跟天子耍心眼?”

    元狩帝定定地看著他,目光銳利,後者避也不避,模樣毫不心虛,像是真開誠佈公地說心裡話。

    扔出早已寫好的聖旨,元狩帝:“那就去趟兩江,要是折在那兒,也是天意,莫怨天尤人。”

    六皇子抱拳:“兒臣必不辱使命!”

    ***

    六皇子府。

    一回府的六皇子就給自己泡了冷水澡,春寒料峭,不到兩個時辰就燒得厲害,連夜敲開太醫局的門,第二天傳出病重需靜養的消息。

    東宮和五皇子當天登門拜訪,見六皇子燒得開始說胡話了,就令太醫不要吝惜藥材,也讓六皇子好好休養,務必將身體養好,朝政之事不必著急,自有人幫他分憂。

    做完兄弟情深的姿態,東宮和五皇子便施施然離開。

    馬車裡,二人今日的收穫卻是:“父皇已下旨,令欽差微服私訪下兩江,明是查趙白魚,實則查兩江官場。誰這會兒當欽差,誰就能清出一個為己所用的兩江官場,可惜不知道究竟誰領了旨意。”

    太子:“不是六弟就行。”

    五皇子頷首附和,隨即不解:“二哥,你說父皇對兩江到底什麼態度?去年麻得庸撞翻官船,倒了一百多萬石的糧食啊!換一般人,早是株連九族的大罪,可他麻得庸居然有一百八十官聯名保奏,而且這麼多人聯名保奏,誰能想不到朋黨?”

    一百八十官聯名保奏雖然一開始瞞住了,但時日一久,紙包不住火,多少漏了點消息出來。

    “依父皇的性子,肯定派人去查,趙白魚無朋無黨,的確是查兩江的好人選,卻不是唯一的人選。霍驚堂上陣殺敵,家眷被送兩江這灘汙泥裡,鬧出現在罷市、無糧可糴的困局,就不怕霍驚堂寒心?”

    五皇子左思右想,摸不透元狩帝的心思,隱約有了可怕的猜想,但一向比他聰明的太子反而不以為意。

    “率土之濱,莫非王臣。”太子的語氣理當如此:“霍驚堂和趙白魚一文一武,武掌三軍兵權,文掌一省財賦,分明是重用、是天大的恩典。霍驚堂就算知道趙白魚赴任兩江,也該感謝皇恩浩蕩才對。”

    不是儲君,沒有天下皆為他所有的概念的五皇子只能點頭,追隨東宮慣了,就打消心裡那點異樣。

    “一個激進的趙白魚,再放進去一個微服私訪的欽差,擺明是激化兩江局勢。孤現在有些看不懂,但不需要看明白,看著就行。”

    五皇子若有所思地應和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東宮一走,六皇子霍昭汶立刻換上一身常服,鑽進鄭國公府的馬車出城,到渡口換水路走。

    鄭楚之擔憂還燒著的外甥:“不然歇息幾日再走?”

    霍昭汶閉著眼:“等二哥緩過神來就麻煩了。眼下他們能袖手旁觀,概因沒有皇子摻進兩江,一旦我久不露面,他們很快能猜到我就是欽差,我摻進了兩江官場,必然不甘心,所以我得趕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,立刻抵達兩江。”

    鄭楚之頭疼,隨即說道:“兩江被收拾,空出來都是肥缺,你又有冀州軍……有兵有錢,陛下的心思昭然若揭!”不過他很快想到機遇伴隨著巨大的風險,激動的心情稍減:“我能想明白的關竅,東宮也明白,如果他知道,肯定視你為眼中釘,想方設法讓你死在兩江!”

    他反應過來:“我們得將你離京的消息捂死。”

    霍昭汶:“捂不了多久,最多半個月就會被發現。”猛地睜眼,眼裡有顯而易見的磅礴野心:“我不怕和二哥正面交鋒,只要有了兩江,東宮黨羽能奈我何?”

    鄭楚之心下稍定:“兩江有舊部,我再找些人保護你?”

    霍昭汶面露疲憊:“不用。”

    鄭楚之見狀不敢再多言,將他妥帖地送進船裡,目送船隻消失在天際邊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“五郎!”硯冰飛奔進來,顧不得喘氣就拿出康王飛鴿傳書來的信件說:“來消息了,果然派欽差微服私訪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