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桃逢新 作品

第169章 第 169 章

一枝綠芽自雕花窗欞俏皮的探出頭,悄悄窺伺著書房中一角。

歲安坐在窗邊的書案前翻閱書信,時而提筆寫字,時而翻找卷宗。

大書案邊還支了一張小書案,恆郎坐姿端正,正在認認真真練字。

歲安寫字寫到一半,忽然想到什麼,掐手算了算,“咦。”

恆郎聽到聲音,好奇的轉過頭:“阿孃,你怎麼了。”

歲安衝他一笑:“快到你阿爹生辰了。”

“阿爹生辰!”恆郎精神一震,歲安笑著應聲:“是啊,生辰。”

他不知想到什麼,放下筆就起身,噔噔噔跑了出去。

歲安追問:“你上哪兒去?”

可他跑得太快,已沒了蹤影,好在有玉藻跟著,也不用擔心。

朔月笑著說:“記得去年郡主生辰,郎君十分用心的準備了一番,郡主想好今年要給郎君送什麼生辰禮嗎?”

歲安撐著下巴,想到過去這些年他們相互給對方慶生,不由一笑。

他們剛成婚那年,謝原已過了生辰,同年她生辰將至時,謝原又臨時離開了長安。

隨後她追出長安,那年的生辰全用在顛簸的旅途中,當時商辭倒是提了一嘴,可她哪有心思,三兩句便揭過。

那趟回來,母親病逝,之後三年她都為母親守孝,生辰自然也不會大辦,但謝原還是私底下與她慶賀了一番。

第一年,他趁著夜裡兒子睡著,拉著她跑去北邊的河邊。

彼時,大周在前一波抑商策略後,迎來了短暫的回暖,暫時取消宵禁,因此,夏夜的北河邊,有不少人泛舟乘涼,吹夜風賞夜景。

當時,歲安總覺得謝原的眼神在亂飛,可每當她探究的看過去,謝原又沒事人一般,看不出破綻。

岸邊停了一輛精緻的樓船,謝原牽著她登船,明明什麼指令都沒發,可他們一登船,船就動了,精準的駛向空曠無人的河道。

河水潺潺,清涼的音色隔絕了岸邊的嘈雜。

謝原看她一眼,嘴角挑起弧度:“如何?沒有騙你吧,來這吹吹夜風,比悶在府裡有趣不是?”

歲安閉了閉眼,深吸一口氣,沁涼又舒服,十分受用。

突然,天空炸響。

歲安倏地睜眼,黑亮的杏眼裡映照的夜空,炸開了璀璨的煙火。

“呀!”她激動的往前,謝原連忙攬過她的腰,免得她一個激動翻水裡去。

煙火接連不斷,璀璨奪目。

歲安欣賞了一陣,忽然眉頭一蹙,轉頭要問謝原。

謝原像是在側邊長了一隻眼睛,看不也看歲安,直接道:“放心,沒有犯忌衝撞,是別家放的,咱們順道沾沾光。你安心看,別怪我沒提醒你,看一眼少一眼啊!”

哦哦哦!

有道理!

煙火太美,歲安選擇先看完。

突然,一朵更大的煙火炸開,歲安滿眼驚豔,拉住謝原的袖口扯啊扯:“元一,這個藍色的好美呀!”

謝原手臂都被扯的一晃一晃,他無聲側目,眼中映著歲安的笑容,純粹明淨。

“喜歡嗎?”

當然喜歡!

說到這,第二顆藍色火焰炸開。

歲安睜大眼睛細細觀賞。

雖然以前也看過,但好看卻短暫的事物,誰會嫌看得多。

謝原將歲安的心情看在眼裡,眼底盪漾著溫柔:“你好像最喜歡這個藍色的。”

廢話,這藍色煙火本也是頗為稀有昂貴的。

歲安點頭:“你不覺得這顏色也襯這季節,襯今夜之景嗎?”

謝原一本正經道:“夫人言之有理。”

歲安覺得他在打趣自己,胳膊肘輕輕朝他拐了一下,謝原扭腰一躲,摟著她的那條手臂順勢一收,另一隻手指了指天上:“別鬧啊,還剩最後一顆,你信不信,這一顆是最特別的?”

歲安當即收了打鬧,認真的看回去:“哪裡特別?”

謝原並不解釋:“你看唄。”

正說著,第三顆、也是最後一顆藍色煙火砰的炸開,就在歲安趕在煙火消散之前研究它與前兩顆有何不同時,視線中不知何時多了一隻手。

那隻手手心慢慢轉向歲安,食指和拇指捏著的,赫然是一顆晶瑩剔透的寶石。

歲安眼神輕動,從寶石轉移到拿寶石的人。

謝原一直在等她這個眼神,可是……怎麼說呢。

好像並沒有太驚喜。

謝原是第一次這麼認真給一個姑娘過生辰,沒有經驗,此刻也只能按照既定的環節走下去。

他晃了晃手裡的藍寶石:“不是喜歡藍色的煙火,吶,給你摘下來了。”

歲安再次看向他手裡的藍寶石。

是非常淺的海藍色,大周境內應當不產這類寶石,得從更遠的地方弄來。

歲安不缺寶石,別說她這些年自己攢的,出嫁時母親添置的,就說祝姑姑當年來長安看她送的那一箱子,就夠她把玩好久。

可她還真沒這種的。

淺淺的海藍色,通體無雜,品相極好。

直到歲安將寶石拿在手裡幾番掂量,看清了尺寸樣式,忽然想到什麼,看向謝原:“你什麼時候發現的?”

謝原總算收穫了滿意的反應,笑著抱起手:“你就說,喜不喜歡。”

歲安捏著寶石吊墜,輕輕彎唇:“喜歡。”

謝原面向歲安,伸出手繞到她身後,卻不是抱她,而是摸到脖頸處,手指輕輕一挑,勾出一根金鍊子來。

鏈身是很普通的小素圈相連,四顆不同的寶石――青金石、珊瑚石、孔雀石和珍珠,再輔以金墊片和金針串聯成墜掛在鏈子上。

謝原雖沒研究過女兒家的穿戴打扮,但也覺得這鏈子無論樣式還是顏色,都不大適合歲安。

可是謝原好多次看到她拿著這條鏈子把玩,偶爾會佩戴,不戴的時候,也是小心翼翼收撿好,看起來意義非凡。

事實證明,謝原的直覺並沒錯。

眾所周知,歲安學過畫,卻不知她學畫的起因和契機在何處。

那年,歲安還在練字,因父親和母親嚴格要求,每日都有不輕鬆的課業,常常是李耀忙完了前山的事,還要連軸轉來監督歲安的功課。

那日,歲安在母親身邊伏案練字,靖安長公主支著頭看了她許久,忽然來了興致,叫人置了畫具,描起歲安練字的模樣。

描完後,便是上色了。

誰曾想,等畫完了,長公主左看右看覺得差了點什麼。

歲安在旁探頭欣賞,將母親好一番誇讚,可母親只是扯扯嘴角,差點意思就是差點意思。

這時,李耀過來了,靖安長公主直接將人拉過來,讓他想法子。

李耀看看畫,又看看身邊探著小腦袋一臉崇拜的小歲安,笑著說了句:“這有何難。”

只見他伸手從長公主的裙字上扯下一顆珍珠,又於長公主錯愕之際,直接砸磨成了粉,就著現做的粗糙顏料,在畫上添了幾筆。

長公主新做的裙子被禍害,正要大發怒火,可再一看那畫,動作又頓住。

寥寥幾筆,畫作便生動活現起來。

一場雷霆怒火,就這樣被李耀憑實力化解,不止長公主心滿意足,連歲安都大開眼界。

她覺得父親這手就地取材,畫龍點睛,簡直太厲害了!

後來,歲安開始學畫畫,也終於知道,真正好的畫作,顏料的提煉其實十分複雜,可是父親那簡單粗暴的臨場發揮始終在歲安的腦子裡浮現,以至於基本功學的不大踏實,總想著一揮而就成山水,連帶著對寶石都喜歡起來,卻不是用來佩戴,而是配色。

好在,她還是一步步學了過來,也終於學到了配色。

歲安有很多漂亮的寶石,可她並不浪費,往往一大塊石料,用到只剩一點點都要小心包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