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桃逢新 作品

第86章 第 86 章




    歲安:“若是如此,就更不該明目張膽了。提拔寒門,門下趙氏和袁氏從未明確表態,可於私下拉攏人才挪為己用。可見態度立場都是表面文章,利己才是實際。難不成你覺得,安王舅舅昔年能憑一己之力恢復揚州人力物力,若為利己,還不及趙公、袁公之慧?”



    玉藻:“這……”



    歲安想不明白,卻也不困於此,反倒笑了笑:“無所謂,他們不可能一直藏著掖著,做的也多,看的自然更明白。”



    玉藻:“那蕭世子那邊……”



    歲安:“商師兄與環娘有舊怨不假,但他,不是會拿自己的前程來賠兒女私情的人。更何況,他初回長安便去了北山,憑父親母親對他的態度,顯然是不交惡的意思,今我已表態,他應當不會再做別的。”



    這時,外院府奴來到院門處通稟,太傅回府,請大郎夫人去書房說話。



    祖父回來了?



    祖父是唯一知道謝原離開長安真相的人,歲安以為有新消息,二話不說趕了過去。



    謝升賢的書房,府中小輩都不敢貿然入內,即便進來,也是屏息凝神不敢造次,可到了歲安這裡,顯然不是這麼回事。



    她風風火火趕來,先同祖父行完禮,立馬就問:“祖父是不是有元一的消息了?”



    謝升賢手裡握著卷書,抬眼見小姑娘眼中滿是期盼,輕輕笑了一聲:“我聽說,自從元一離開長安,你隔兩日便去問書信,可有此事啊?”



    不問還好,一問歲安就有點委屈。



    不守信用的大騙子!



    “元一答應我,他會報平安。可是根本沒有。”



    謝升賢抬手撫須,輕輕笑了一聲:“安娘,他已報平安了。”



    歲安一愣,萬分不解:“可府上……”



    謝升賢:“那是因為,他不是用書信報平安。你可曾聽過,沒有消息,就是最好的消息?”



    歲安沒有說話,靜候祖父下文。



    謝升賢輕嘆,說了件關於謝原的往事。



    當年,謝原毅然辭去校書郎一職,科舉入仕,後又外派為官,曾離家很長一段時間。



    他也是那段時間,猛然成長,變得成熟穩重。



    而在這之初,他也只是個初出茅廬,從朱門貴府一路下到百姓人間吃苦的年輕郎君。



    那時候,他常修回家,不僅為報平安,也道些政務上難以抉擇的困題,請求祖父指點。



    可是,書信往來耗時過久,謝原為等一道指點,險些耽誤了抉擇,更嚴重的一次教訓,是他協助查案,曾喬裝身份去探底。



    正值周旋之時,卻因按時送出的一封家書被截,暴露了身份,好在事情還是順利解決,否則他當真要吃不了兜著走。



    歲安想起來了。



    謝原臨走之前,的確抱著她說了許多有驚無險的過往。



    可那時她心不在焉,根本沒有放在心上。



    歲安輕輕咬唇。



    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!



    “出門在外,有許多臨時的變故,若有公務在身,更當小心謹慎。元一併非沒有交代的人,只是反著交代罷了。一旦他離家,家人自然日日盼望,可他也不能日日一封書信送回來不是?”



    “若他真的在外面出了事,一早安排的人定會將消息帶回家中。與其讓家中親人日日盼著,又因盼不到而失望,不如讓家人不要去盼,沒有消息,家人安心,他也省心。”



    “我知你與元一新婚,忽然分離,心中難免不捨。但你安心,他在外才不會牽掛。”



    祖父的解釋固然有道理,可歲安仍覺憋悶,心中的小人一疊聲的罵:騙子騙子騙子騙子……



    她甚至意識到,謝原誰都沒告訴,唯獨告訴了祖父,並不止為了有個交代,更是讓祖父在這會兒來穩住她。



    他大概覺得,說清楚了用意,她便可以安安心心在家裡等著他歸來,而不必再日日盼什麼消息,因為沒有消息,就是最好的消息。



    可他並不知道,她不可能因此安心。



    歲安拎拎神:“祖父的意思,孫媳明白了。歲安尚有一事,想要請示祖父。”



    謝升賢完成了解釋任務,隨和道:“你說。”



    歲安:“元一不在府中,母親寬厚,也叫孫媳不必日日服侍跟前,上回回北山,孫媳見母親身體有恙,不知未來幾日,可否允孫媳回北山小住,也好侍奉母親。”



    謝升賢:“安娘有此孝心,當然可以。”



    這天夜裡,院中臥房的燈火久久未滅,朔月等人察覺,於深夜進來查看。



    三人繞過屏風,便見大郎君的枕頭被丟到了地上。



    歲安穿著睡袍,散了頭髮,抱膝坐在床頭。



    她沒哭,也沒有激動地宣洩什麼,只是安靜坐在那裡,似在沉思。



    “夫人,夜深了,您還不睡嗎?”



    歲安眼珠輕動,輕聲道:“明日回北山,你們去歇著吧,我坐會兒,困了自會睡下。”



    她不睡,其他人哪裡敢睡。



    當年,歲安就是為情所困,一個人半夜胡思亂想,還偷偷跑出去,結果意外遭逢暴雨,險些被蛇咬死。



    對朔月等人來說,歲安半夜不睡覺,是很令人擔心的事。



    可三人也不敢忤逆,便退到外間,一起擠在斜榻上,輪流守夜。



    歲安一夜沒睡,天矇矇亮時,她起身出來,路過謝原的枕頭時,一腳給踹的更遠。



    剛走兩步,又停下,轉過身看著那個可憐的枕頭,她還是走了回去,拾起來,拍拍灰,放回床上。



    輪到玉藻守最後一班,朔月和阿松背靠背在斜榻上睡得正香。



    “夫人。”玉藻睜著睏倦的眼站起來。



    歲安:“不是讓你們去休息嗎。”



    玉藻也不多解釋,只問:“夫人是一早就回,還是等用完膳午後再回?”



    歲安:“和母親請完安就走吧。”



    得知歲安要探望抱恙的靖安長公主,孫氏自然無二話,她還讓歲安帶了些禮。



    總是收北山的禮,要禮尚往來嘛。



    歲安笑著道謝,說明歸期,回了北山。



    這次回來,歲安依舊沒有打招呼,她在山門前就下了馬車,沿著山階一步步往上走,像一個虔誠尋找答案的信徒,在每一步的回憶中思索過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