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桃逢新 作品

第46章 第 46 章

    “哎……”孫氏挽留不及,只能看著鄭氏風風火火的來,怒氣衝衝的走。

    堂內轉眼只剩她一人,孫氏坐回座中,頭疼的以手扶額。

    魯嬤嬤嘆了口氣,低聲寬慰:“夫人莫要傷神。二夫人好爭搶攬功不假,但並非糊塗惡人。誰都知道大郎君是未來家主,北山娘子進了門,成了郎君夫人,遲早要接管後宅,她自己尚連一個北山婢女都不敢得罪,難道還指望您得罪?”

    孫氏張了張口,卻沒能說出話來。

    在謝府多年,她淤積的心事太多太多,以致心力不濟,管家都費神。

    魯嬤嬤有句話說的很對,鄭氏是喜歡爭搶攬功,但也僅限於此。

    這麼多年,她並未因掙權而做出害人的事,因為她確實更有能力,也做得比她好。

    可是,心裡到底是有疙瘩的。

    若歲安終有一日會接管府務,孫氏說什麼都會給她爭一個完全地位,不受任何人干擾。

    她唯一擔心的,就是這個兒媳柔弱有疾,根本撐不起這個家。

    她更不希望被旁人指點,說長房的女眷一個比一個不能撐事。

    孫氏長長嘆了一口氣,心軟道:“無論如何,先讓安娘試著操持,你去將我庫房裡那匹雲州軟綢送去給二夫人,就說這料子適合做夏衣,讓她做身新的。”

    魯嬤嬤愣了愣:“可這是大郎君去年送給夫人的生辰賀禮……”

    那雲州軟緞在長安城各布莊售賣時,相當搶手,恰逢孫氏生辰,謝原就差人去搶了幾匹。

    孫氏無奈一笑:“那顏色本也不襯我,倒是弟妹,看了一眼就喜歡,也適合她。當時我就唸著是大郎送的才沒捨得給,如今為了大郎媳婦,也無所謂了。送去吧。”

    魯嬤嬤無奈一笑:“是。”

    另一頭,鄭氏出了堂內,越走越委屈,一路奔回院子,剛坐下就哭了出來。

    謝寶宜正在書房寫字,聽到下人傳話,竟絲毫不慌,淡定自若的拿過溼帕子擦擦手,仔細將指尖沾染的墨跡擦乾淨了才出去。

    來到母親房中,鄭氏已哭成了個淚人。

    看到謝寶宜進來,鄭氏猛吸一口氣,破口數落:“你們謝家的人沒一個有良心,鳥盡弓藏兔死狗烹!需要我的時候說我是主心骨,用完一腳踹開說我老了該享福!你們才老!”

    謝寶宜穩重的遞過一張手帕:“誰說您老了?方才不是得了消息要去見大嫂嗎,怎麼這樣回來了?”

    鄭氏抹了抹眼淚:“你大伯母就好了,找了個這麼厲害的兒媳婦,現在兩個人疊起來欺負我,我在這個家都快站不住了!”

    謝寶宜心想,大伯母多年來和善待人,甚至能讓您跟著一道掌家,放在別家,哪個主母心這麼大?

    至於那位大嫂,謝寶宜也見過,簡直是照著大伯母的性子刻出來的,一樣親切和善。

    謝寶宜想象不出這兩人疊在一起欺負人是什麼樣,淡淡道:“站不住就躺著嘛。”

    鄭氏瞪眼,尖細的指甲指向她:“你就跟你爹一樣,一點爭頭都沒有!還好你阿兄像我爭氣!你這樣以後去了婆家會被欺負的!不對,你根本嫁不出去!”

    謝寶宜面色平和,又於平和中透出些躺平的麻木:“那便不嫁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就在鄭氏再次覺得自己要氣死在這個家時,奴人忽然來通報,大郎君夫人在院外求見。

    鄭氏一愣,連忙去到妝臺前抹臉整妝:“讓她稍候,我馬上出去。”

    謝寶宜被叫過去幫忙,熟練的拿起水粉幫母親掩蓋淚痕,忽道:“照您說,大嫂想從您手裡奪權,不會是來耀武揚威的吧。”

    “她敢!”鄭氏背脊一直,眉眼間透出些厲色來,手中的水粉盒重重一放,抬手提了提衣領:“為娘便叫你瞧瞧,什麼叫‘薑還是老的辣’。”

    鄭氏成功抹去哭唧唧的臉,換上了對外時慣常示人的精明熱情,抬頭挺胸走了出去,謝寶宜目送母親的背影,腦子裡只有她惡狠狠那句——你們才老!

    鄭氏一路衝出來,心裡說不氣是假的。

    她甚至暗下決心,若大郎這新婦是個佛口蛇心表面良善,實則同她母親一樣霸道的毒女子,她必不會叫她順利辦成這個家宴。

    自己好歹掌家多年,什麼細膩門道都清清楚楚,想動手腳太容易了!

    一出門,鄭氏便迎上一張笑容甜美的臉,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,鄭氏的氣勢瞬間壓了半截:“大郎媳婦找我有事?”

    歲安微微側身,朔月與阿松上前,奉上手中禮物。

    歲安:“進門匆匆一面後,一直未能正式拜會諸位叔伯嬸嬸,都是些薄禮,還請嬸嬸笑納。”

    鄭氏一愣,飛快掃了眼,都是好東西。

    “這、這太客氣了。”

    歲安卻道:“嬸嬸太客氣了,比起歲安要勞煩嬸嬸的事,這些都不算什麼。”

    鄭氏聽出話中深意,當即來了精神,請歲安往院中走:“這是什麼話,見你第一日我便說了,往後在府中有什麼事,你都可以同我講!”

    兩人行至偏僻處,歲安譴退侍婢,與鄭氏單獨說話。

    “我自進門起便知,二嬸嬸多年來一直幫著母親掌家,十分辛勞,卻也能幹得人心。想來嬸嬸多少聽說過,我在北山長大,並無同胞兄妹、叔父嬸嬸這樣的長輩相伴,所以,我其實不太懂那些細膩的家常禮數。”

    這個家常就用的很妙。

    歲安的親眷,除了靖安長公主和李駙馬,便是聖人太子一家了。

    想也知道,這能家常嗎?

    鄭氏一顆心升騰起來;“你、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
    歲安赧然一笑:“二嬸嬸是自家長輩,歲安便不隱瞞了。我初入門,難免想要表現一番,所以今日才大膽攬下家宴,但其實,我心裡頭虛得很,這才有個不情之請。”

    “不情之請”四個字,成功的點亮了鄭氏的目光:“你說。”

    歲安像是真的很難以啟齒,話音都小了:“我想請二嬸嬸在這次家宴中替我把關。大事小事,可能還是得由二嬸嬸來決定,但最後還是由我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