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風遙 作品

第53章 大廠

 押送人員一直認為自己肩負著巨大的責任, 讓療養院擺脫弗蘭克醫院的控制。在聽到上頭派人過來時,他想好了一系列應對的措施,強龍不壓地頭蛇, 最好是能讓這位亞倫醫生在視察中‘意外亡故’。


 結果萬萬沒有想到, 看著人畜無害的醫生居然比他們還狂野。


 吐真劑的藥效沒有面試時候的長,但藥性很猛, 對神經的影響要更大一些。


 溫時清醒後頭疼得厲害, 記不起剛才發生的事, 只覺得自己好像說了類似不會洩密的話。


 他屈指敲了敲太陽穴稍作緩解, 皺眉問:“我可以進去了嗎?”


 如果違反保密規則, 自己現在應該已經死了。雙方還能面對面說話, 說明他成功通過了保密考驗。


 押送人員關閉錄音筆, 勉強點了下頭。


 “檔案不可以帶走。”說完他直接快步離開,這一次沒讓溫時看完再去找自己。


 目送押送人員的背影消失,溫時側目問:“我剛都說了什麼?”


 對方的反應怎麼這麼奇怪。


 門衛鬼:“你聊了一下夢想, 說想當弗什麼的院長。”


 “!!”


 溫時腦袋上頂著個感嘆號,尾巴也豎成了一個感嘆號。


 他的第一反應是暴露了, 要不要殺人滅口, 再一想光滅口也不管用,還要設法毀了錄像資料。溫時並未驕傲到在s級的副本里,給自己增加任務難度。最終化為嘴邊的一聲嘆息:“算了。”


 隨他去吧, 還是顧好眼下再說。


 溫時小心地走進屋子,這間房間很正常,照明也沒問題。架子上的檔案少說也有上百份,他隨手抽出一份, 上面有字, 卻辨認不出來, 好像大腦的識別能力出了問題。


 “奇怪。”


 門衛鬼:“字若隱若現,是挺奇怪的。”


 “不是這件事。”溫時進一步拆開,厚厚一疊資料在他看來有如無字天書:“領我過來的人說要保密,又強調不能外帶,唯獨沒有說不能損毀。”


 是單純的遺漏,還是……


 系統冰冷的提示音響起,打斷了溫時思考。


 


 頃刻間溫時的手像是被強力膠黏在了紙張上,使盡力氣也挪動不了分毫。乾淨的白紙從中間坍塌凹陷,從手指到胳膊,不受控制地在被紙張吞沒。


 溫時從前看過一部恐怖電影,主人公被活活拉進了電視機屏幕裡,現在的情況差不多,只不過他是被拽進檔案的記錄紙張中。


 嗡嗡。


 手機偏偏在這個時候震動。


 門衛鬼連忙幫他接通,此時溫時半個身子已經被拉入紙張。


 “人……性……”電話那頭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。


 檔案室的溫度驟降,通訊中斷。


 溫時咬著牙,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消失,這種感覺和質檢區回溯時光差不多,只不過要更加漫長,更加折磨人。


 門衛鬼能感覺到對方在被另外一個空間吞噬,不敢輕易拉扯,擔心他的身體變成碎片。


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,溫時徹底被檔案吞沒,從外面看整個檔案室空無一人,唯有一片駭人的死寂。


 ……


 滴答,滴答。


 耳邊似乎傳來水滴的聲音,不知過去多久,溫時從極端困頓的狀態中甦醒,他費力地掀起眼皮,首先看到的是純白色的天花板。


 有過一次質檢區的經歷,對突然出現在陌生的場景地圖,溫時並不至於太過慌張。


 克服了最初強烈的頭暈,溫時感覺到手腕一片冰涼,他扭過頭,發現正在輸液。


 定定望著針管幾秒,他的視線順著輸液管一路下移,最終膠著在蒼白的手指上……手指依舊修長白皙,連關節都長得恰到好處,只不過這個修長是要對比同齡人,這隻手,明顯是個未成年孩子才會長的。


 遲來的驚疑中,溫時猛地坐起身。


 他摸了摸頭,貓耳朵不見了,尾巴也沒了。


 進一步檢查時,溫時甚至看不到屬性面板,倒是脖子上的鈴鐺還在。


 房間裡沒有鏡子,但根本不用確認,掀開被子看一下手腳就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……自己變小了。


 “唔。”


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溫時警覺起來,他循聲望去,才發現隔壁床還躺著一個小孩。


 溫時拔掉針管,幾乎是在這一瞬間,心臟劇烈開始起伏。他努力調整著呼吸,捂住胸口朝另外一張床走去。


 床上躺著的小孩蜷縮著身體,渾身發燙,眼眶周圍流著黃水。小孩骨瘦如柴,如果不是剛剛出聲,躺在床上都很難被發現。


 “醒醒。”溫時在床頭看了一圈,沒找到呼叫鈴。


 正當他考慮要不要出去叫人時,雙目倏地一縮,小孩的耳後有一個數字:81。


 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,幾名穿防護服的工作人員走進來,插上溫度計後,掰開小孩的眼皮打光檢查瞳仁。


 “81號不行了,儘快拉走銷燬。”


 說完直接拽起溫時衣領,摸著額頭詢問他有沒有哪裡不舒服。


 溫時搖頭。


 “82號一切正常。”職工的話語中帶著一絲激動。


 82號。


 溫時聽到這個數字,心臟都是一緊。


 是巧合?還是和刪除八十二號檔案的任務有關?


 職工重新給溫時輸液,小孩被拉走後,病房裡僅剩下溫時一人。他望著手背遲疑幾秒,沒有再次拔掉針管。


 “每個檔案都是一段人生。”溫時琢磨任務裡的話,逐漸搞清楚了目前的處境,自己現在正在經歷檔案記載的一段人生。


 系統提示音猝不及防再次響起,看不到屬性面板的時候,機械音能帶來一絲安慰,至少顯得一切不是幻覺。


 “讀檔要求:1.努力存活 2.逃離療養院的掌控。 ”


 和錄像帶任務一樣,這裡遊戲也給出了兩個要求。


 “最後那通電話是計元知打給我的,只說了人性,他不會無緣無故打這通電話……”


 計元知意外發現有關自己任務線索的可能性不大,溫時想到了周小椿,對方聰明的話就該知道隊友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。


 二字,很有可能是周小椿占卜得來的結果。


 “考驗人性?”溫時無聲無息地勾起了嘴角。


 這是他最擅長的選題。


 病房裡沒有窗戶,沒有時鐘,體會不到白天黑夜,當失去了對時間的認知,人就會變得格外暴躁。


 溫時定下第一個目標:搞清楚自己正在經歷誰的人生。


 輸液瓶只剩下三分之一時,病房門開了。


 溫時循聲望去,門口空蕩蕩的,除了漆黑一片的走廊,什麼也看不見。他皺了下眉,剛想收回目光,半途猛地和床尾臉色慘白的小孩對上。


 溫時差點脫口而出一句臥槽。


 小孩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,皮膚慘白眼角糜爛,正是剛剛被帶走&#號。<p/><p> 溫時現在這幅身體很脆弱,呼吸時胸口都看不出什麼起伏,更別提他打不開揹包,無法使用道具。這種狀況下,和一隻鬼對上必死無疑。<p/><p> 的戰績失效,小孩沒有任何喊媽的衝動,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。<p/><p> 溫時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,裝作沒有看見。<p/><p> 他對82號的瞭解新增了一條:能看見不乾淨的東西。<p/><p> 小孩在床尾站了很久,怪物所在的地方溫度都很低,即便蓋著被子溫時的腳也捂不熱。<p/><p> “被銷燬的感覺很難受。”小孩幽幽飄來一句話:“逃出去,活下去。”<p/><p> 語畢,小孩消失不見,好像完全沒有害人的心思。<p/><p> 溫時不知有沒有把這句話聽進去,閉眼側身睡覺。<p/><p> 吊瓶終於打完,職工準時進來給他拔針頭,同時又領來了一個小孩,耳後刻著83。83號大約十歲左右,笑容純真燦爛,進門主動和溫時問好。<p/><p> 被拔針的行為吵醒,溫時敷衍地點了下頭。<p/><p> 一夜無話。<p/><p>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,職工端著餐盤走來。<p/><p> “吃。”他用命令的語氣說話。<p/><p> 餐盤中只有一塊肉,好像是剛切下來,居然還會蠕動。<p/><p> 溫時自從變小後,飢餓感也消失了,這會兒看著盤中的肉只感覺到無比的噁心。<p/><p> 趁著職工去別的病房送飯時,83號小聲說:“你要是不想吃,我幫你。”<p/><p> 他咬著牙,圓鼓鼓的臉蛋痛苦地皺起,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出來。<p/><p> 溫時沉默了一下:“不用了。”<p/><p> 熟練地用餐刀把肉切成小塊,溫時閉著眼吞嚥下去。<p/><p> 搞不清狀況前,最好不要做任何出格的事情。<p/><p> 早餐後,有職工來教他們讀書識字,這不是為了提高受教育水平,按職工的話來說,適當的開發大腦也對阻止被感染有好處。<p/><p> 這大概是一天中最輕鬆的時刻,唸完書,溫時被直接拉去實驗室。<p/><p> 他什麼都不用做,只需要躺在冰涼的檯面,束縛住雙手,然後看著一群人在自己身上抽血或者注射各種類型的藥物。<p/><p> 研究人員說著溫時聽不懂的專業詞語,認真記錄下數研數據。隨後溫時被抱去一個透明的玻璃缸,幾根管子插進身體。<p/><p> 一道略微年老的聲音說:“別打麻藥,我們需要提高他的疼痛耐受力。”<p/><p> 溫時疼得連罵髒話的力氣都沒有了。他浸泡在藥水中,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‘感覺身體被掏空’。<p/><p> 插管的地方太疼,溫時只能半闔著眼,不停靠思考其他問題轉移注意力。<p/><p> 遊戲是講究關聯性的。計元知和雙胞胎姐妹能做獻血任務,是因為他們去過質檢區,獻血前要做切片檢查,和質檢區的取樣做切片有異曲同工之處。<p/><p> 同樣的,錄像帶和檔案任務不會憑空下發,一定也是源於他觸發了什麼。<p/><p> 良久,溫時用僅存的力氣費勁地吐出了三個字:“簡清嶸……”<p/><p> 簡清嶸的日記本和錄像帶有相似處,都在記錄大廠職工死因。<p/><p> 那檔案任務會和什麼相關聯?<p/><p> 押送人員?從職業身份和進檔案室前的對話看,押送人員不是沒有可能,溫時習慣性想要摩擦著指腹思考問題,結果稍微一用力牽動傷口,忍不住吃痛地‘嘶’了一聲。<p/><p> 他的大腦神經跟著抽搐了一下,等疼痛稍微緩解一些,溫時把簡清嶸也放進了備選項。<p/><p> 簡清嶸經常來療養院獻血,能利用病毒搞死廠長,而且他私藏的汙染源箱體,也是來自療養院。<p/><p> 真要說起來,簡清嶸和療養院間存在著更為密切的關聯。<p/><p> “帶他回去吧。”年老的聲音發話,預示今天的實驗結束。<p/><p> 溫時想看清這人的面孔,然而視線一片模糊。<p/><p> “吃。”<p/><p> 回病房還沒休息幾分鐘,送飯的職工來了,像是知道溫時沒有力氣起來,把肉攪成稀泥強行一點點給他配水灌下去。<p/><p> 感受不到時間流逝和身體的痛苦雙重疊加,83號是溫時唯一的慰藉。<p/><p> 輸液時,他會用自己的小手幫溫時輕輕揉搓被凍僵的手腕,溫時睡不著時,他會在旁邊絞盡腦汁編故事哄著他。有一次他唱歌跑調,溫時沒忍住笑了下,83號特別激動地光腳跑過來:“你笑了!”<p/><p> 因為沒有任何娛樂活動,溫時額外養成了玩鈴鐺的愛好。<p/><p> 82號的運氣很好,一次次的實驗中,不但沒有像是其他實驗體被感染,反而激發了某種奇異的力量。<p/><p> 直到有一天,溫時玩鈴鐺的時候意外發現,自己能通過聲音,短暫地控制住體內有汙染源的人。<p/><p> “果然是你……”<p/><p> 鈴鐺、聲音,這世上不會有這麼湊巧的事情。<p/><p> 鈴鐺才是觸發檔案任務的關鍵,輕輕摸著銅面,溫時終於明確該代入誰的人生。押送人員不會通過電梯送禮物,只有簡清嶸這個連‘爹’都送的會送他鈴鐺。<p/><p> 為了更好地代入對方的心境,溫時開始學著簡清嶸寫日記,內容也朝對方靠近,專門記錄鬼。<p/><p> 他能看到髒東西,療養院中最不缺的就是死人,溫時會仔細記下這些人的死法,還有死後的具體狀態。日記本的厚度在不斷增加,只剩最後幾頁的時候,溫時手一頓,筆鋒劃破紙張。<p/><p> 83號聽到動靜問:“怎麼了?”<p/><p> 溫時垂眼:“沒什麼。”<p/><p> 他終於明白了錄像帶真正的研究價值在哪裡。<p/><p> 又是一個平平無奇的輸液日子。<p/><p> 這一天,83號發燒了,他那雙漂亮的,彷彿會說話的眼睛開始流黃水。<p/><p> 穿防護服的職工走進來,不斷和同事抱怨著:“大過年的,憑什麼我們要被留下來值班?”<p/><p> “別廢話了,趕緊把83號處理掉。”<p/><p> 83號像是一隻受傷的幼崽,虛弱地嗚咽著。<p/><p> 溫時躺在床上,握緊鈴鐺,押送人員透露過,職工體內也有汙染源,所以他可以利用聲音阻止關於83號的銷燬。<p/><p> 過年療養院沒什麼人,是帶著83號逃出去的最佳時機,只不過風險很大。<p/><p> “人性……”溫時念叨著這個關鍵詞,忽然嗤笑一聲。<p/><p> 占卜這個技能,真的挺坑。<p/><p> 人性一詞,像是在暗示他去救83號,實際並非如此,他需要代入的是82號的人性,簡清嶸的人性選擇。<p/><p> 遊戲很狡猾。<p/><p> 先給出逃離療養院掌控的任務要求,第一個夜晚遇到的小孩鬼也在不停給他施加心理暗示:逃,快點逃。<p/><p> 實際逃離掌握有很多方法,出逃只是最狹義的一種解釋。<p/><p> 如果自己是這個時期的簡清嶸,絕對不會出逃,而是會蟄伏在暗處,瞭解療養院的一切,靜待時機去掌控它。<p/><p> <p/><p> 他經歷82號的人生,就只能做82的選擇。一旦他做了82號沒有做過,檔案上未曾記錄的大事,後果不堪設想。<p/><p> 83號已經被從床上搬到擔架上,溫時全程一動不動。<p/><p> 83號用盡最後一點力氣伸出小手,似乎想再幫溫時暖暖手腕,他努力哼著跑調的歌曲:“睡,睡吧……”<p/><p> 溫時緊緊閉上眼睛。<p/><p> 簡清嶸的人生中從來沒有遇到過救贖,83號根本就不存在,這是任務設定的死亡陷阱,想要引誘自己去救人。<p/><p> 溫時突然覺得莫名諷刺。<p/><p> 遊戲似乎是按照自己遇到簡清嶸後扮演的好人角色,塑造了83號,然後讓自己來體會簡清嶸的心境。<p/><p> ……他是唯一一個肯幫助我的人,我很喜歡,但是在關鍵時刻我還是會捨棄他。<p/><p> 正如同少年所說——<p/><p> 路上有一朵花,它很美麗,所以你喜歡它。第一次看見小動物,因為沒見過你覺得新鮮,也很喜歡,但你會為了一朵花,一隻小動物丟掉性命嗎?<p/><p> 答案是不會。<p/><p> 83號被帶走了,不成調的歌聲隨著門被關上,消失在寂靜的走廊。<p/><p> 同一時間,系統提示音響起:<p/><p> “恭喜你完成檔案任務,當前探索度上升至百分之七十五。”<p/><p> 世界由黑暗變成光明,頭頂的白熾燈刺得人眼睛生疼。<p/><p> 病床,輸液瓶……這些通通消失不見,溫時近乎虛脫地靠在書架上,一切彷彿都是幻覺。周圍是密密麻麻的檔案袋,他的手裡還緊緊攥著一份檔案。<p/><p> 牛皮紙的封面,大大寫著82號,血紅色的字彷彿能透過紙面烙印在眼底。<p/><p> 為了完成任務,應該立刻損毀82號的檔案才對。<p/><p> 然而溫時不知在做什麼打算,試圖把檔案收進揹包,發現收納不進去後,他又放進了保險櫃。<p/><p> 這次成功了。<p/><p> 門衛鬼憂心忡忡望著他:“沒事吧?”<p/><p> 溫時搖頭。<p/><p> 探索度給定的是一個區間,檔案任務沒有錄像帶難度大,他最後能拿到七十五的探索度,不出意外是疊加了隊友的一份。<p/><p> 看來計元知也成功完成了獻血任務。<p/><p> “我消失了多久?”他問。<p/><p> 門衛鬼:“十來分鐘。”<p/><p> 溫時掏出手機撥打電話。<p/><p> 好半晌,那邊才接通,計元知前所未有的虛弱,剛開始甚至說不出一個‘喂’,只能聽到喘氣聲。<p/><p> 溫時:“還好嗎?”<p/><p> “感覺身體……被掏空。”計元知苦笑著開了句玩笑。<p/><p> 溫時聞言呵了一聲。<p/><p> 他才是那個被掏空的。<p/><p> 兩人沒有再廢話,開始交流獲得的線索。<p/><p> “我的任務獎勵是見到怪物,任務結束後,我得到一份和怪物相關的資料視頻。你可能想不到,療養院囚禁著一隻怪物,食堂的肉就是從這怪物身上割下,而且它還……”<p/><p> “活著對嗎?”溫時在回溯的時光中,每天吃的肉都很新鮮。<p/><p> “確切說是在沉睡,而且有甦醒的徵兆。”計元知一口氣說完,問:“你呢?發現了什麼?”<p/><p> “簡清嶸就是金院長,”溫時開口就丟了一個重磅炸彈,“他一直在收集研究各種死亡數據。”<p/><p> 他體會的是82號幼時的人生,簡清嶸如今還活著,以他的性格和能力,原來的院長大概率已經被幹掉了。<p/><p> 計元知納悶:“研究這個做什麼?”<p/><p> 溫時閉了閉眼:“我懷疑,他在尋找變成最強大鬼怪的方式。”<p/><p> 日記本中,簡清嶸間接或者直接推動了不少人的死亡,這些人死法不同,有感染的,自殺的……錄像帶的資料就要更全,有實體和沒實體,死後能保持多少理智,力量如何這些全都是簡清嶸的測試項目。<p/><p> 他從小就能看到髒東西,一直沒有停止過觀察。<p/><p> 好好的人,怎麼會想去變成鬼?那邊計元知忽然浮現出一種可怕的猜測,頭一回語氣都有些不穩:“他該不會想要……”足足頓了幾秒才收住驚駭,壓低聲音:“想要吞噬療養院內的怪物……他瘋了嗎?!”<p/><p> 光是通過資料簡短的描述,都能感覺到療養院關押怪物的強大。<p/><p> 溫時的聲音冰冷又平靜:“簡清嶸從小能見鬼,按照民間說法,他的八字和體質都不一般,而且他從小是吃怪物肉長大的,被當做實驗體的過程中覺醒過控怪的能力,未必沒有成功的可能。”<p/><p> 計元知沉默了幾秒,說:“無論最後是他死還是怪物死,勝利的一方都會強大得超乎想象。”<p/><p> 別說是任務,兩個大boss交手的過程中,整個療養院甚至這個世界都會局部崩潰。<p/><p> 留給玩家的只剩下灰飛煙滅一個結局。<p/><p> 都考慮到了這一點,兩人遲遲未再說話。<p/><p> 最終還是計元知打破沉默,嗓音乾澀道:“遊戲怎麼會容許一個如此強大的怪物誕生?”<p/><p> 吞噬成功的一方都有可能直接升級為傳說中的真靈。<p/><p> 溫時沒來由說了一句古怪的話:“所以我來了。”<p/><p> “什麼?”<p/><p> 溫時沒有回答,靜靜望著手中的檔案,他說得不是自己,是平行世界的‘我’。<p/><p> 這才是遊戲縱容少年在質檢區亂殺的原因。<p/><p> 少年走前說過,遊戲想要借他的手對付某個東西,很香,大補。簡清嶸目前還沒有變成厲鬼,這個補物指得無疑是怪物。<p/><p> 惡魔具有很強的獨佔欲,不會容忍別人的分食行為,等到簡清嶸變成鬼,後者也會成為他眼中的食物。當然,對簡清嶸來說亦然。<p/><p> 少年被封印了部分力量,最擅長的魅術對簡清嶸似乎也無用,未必能佔上風。<p/><p> 遊戲的目的,是想讓這三方搏殺,從而平衡住整個副本。<p/><p> ……<p/><p> 五層。<p/><p> 很多療養院職工都不知道,療養院一共有五層。第五層和其他幾層的構造截然不同。它像是一片獨立出來的空間,只有一望無際的黑暗。<p/><p> 再好的空氣淨化系統,也抽不幹這裡的血腥味。<p/><p> 一隻細弱的手輕輕捏碎了黑暗中伸出的吸盤,沒有感受到爆出的鮮血,少年蹙眉道:“又是幻象。”<p/><p> 這玩意製造幻聽幻視的能力算是數一數二的強大。<p/><p> 少年頭頂奶白色的小羊角成為這黑暗裡唯一的光源,他輕咬著沾染了空氣中腥味的指尖,“就快要找到你了。”<p/><p> 讓自己找得這麼費勁,找到後他絕對會先一點點拽住食物的心臟,再慢慢生吞活剝了。<p/><p> 無數的幻象堆砌在五層樓,少年只走完了三分之一的距離。<p/><p> 而在空曠,黑暗的盡頭,關押著一隻體型無比龐大的怪物,它曾經居住在深海當中,實驗室洩露出的廢氣廢水,讓它成為這個世界上異化後最厲害的生物。<p/><p> 汙染源已經無法再影響怪物,它的血肉甚至能幫助其他生物抵禦一部分汙染侵襲。可惜進化過程中毒素影響神經太深,它不得不陷入沉睡。<p/><p> 怪物的血肉擁有再生的能力,為了得到取之不盡的肉來緩解窘境,療養院一直在用鮮血供養它。<p/><p> 這種飲鴆止渴的法子即將畫上句點,二十多年過去,這隻怪物終於要再次甦醒。<p/><p> 它知道人類在取用自己的血肉,它不在乎,對怪物來說,人類不過是被自己飼養的食物,很快就要到了它享用的季節。唯一讓它心焦的是,有一道強大的氣息正在接近自己,怪物口部周圍的吸盤蠕動了一下,發出咕嚕嚕的聲音,它已經準備好提前甦醒,等吞噬了這裡所有的人類,它的能力就能更上一層樓。<p/><p> 和五層的暗潮湧動不同,僅僅相隔一層樓,四層就要安靜很多。<p/><p> 狹長的走道上只有一間辦公室亮著燈,牆壁上掛著各式各樣血腥的照片,桌上和地面堆砌著厚重的數據資料。另一面牆壁上則安裝著十幾個顯示屏,裡面播放著二層廝殺的混亂場面。<p/><p> 簡清嶸靜靜站在牆邊,沒有了額前過長碎髮的遮擋,那張冷漠又完美的臉龐真正顯露出來。<p/><p> 過了一會兒,他伸手摘下牆上一張最為血腥的照片,純黑的眼珠顯出一種說不出的詭譎——<p/><p> “果然,還是這種死法比較好。”<p/><p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