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7章 番外十四

    她毫不猶豫說出了自己的藝名:“翠雲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這個。”他不動聲色將身子往前移了移,在馬背上與她拉開距離:“我是問你在苗疆的名字。”

    “虞歌。”

    劉廷尉扯住韁繩,輕輕一拉,白色的駿馬便敞開四蹄,向前奔去。

    微寒的疾風從耳邊掠過,夕陽揮灑在少年烏黑的鬢髮上,金燦燦的柔光籠罩在他的玄色綢袍上。

    虞歌呼吸到一絲冰涼又肆意的空氣。

    他低低的嗓音混著風吹來:“要是怕……抓住馬鞍。”

    怕?世上已經沒什麼能讓她害怕的事情了。

    虞歌笑了一聲,將腦袋抵上了他挺拔的背,在輕輕貼住的那一瞬,他的脊背倏忽繃緊,拉住韁繩的指尖微攥。

    他的身體很熱,蘭草的味道很好聞,絲綢製成的黑袍柔軟絲滑,她短暫地倚靠了一下,便又很快離開。

    直到馬蹄停在詔獄門口,劉廷尉都沒再跟她說過一句話。

    侍從牽走了白馬,他站定後,甩了甩袖,察覺到她在盯著詔獄的牌匾看,低聲道:“我找你是為了幫個忙,洛陽城裡出現了一個採花賊……”

    他邊走,邊繼續道:“採花賊專挑名門貴女下手,已是有兩位女郎遭了毒手。此人甚是囂張,放言下次會在青山竹苑上動手。”

    青山竹苑是簪纓世貴的郎君,和出身名門貴族的女郎們每三月一次的踏青宴。

    原本元容昏迷不醒,城中便謠言四起。

    劉廷尉不顧家族阻攔,跑前跑後為元容穩定朝臣動盪的心。

    此事大抵是引起了四皇子一黨的不滿,便搞出了一遭採花賊的事情,其中被採的女郎裡就有劉家一位庶女,以此警告劉廷尉不要再插手。

    青山竹苑的踏青宴就在明日,劉廷尉掌詔獄與刑法審判,乃是北魏主管司法的最高官吏。此事本該由太守接手處理,但那採花賊動了劉家的女郎,他便不能坐視不管。

    “那採花賊很是狡詐,昨日抓來一同夥,審出了他下個要動手的目標……”

    虞歌聽懂了他的意思:“你想要我扮作那個目標,引蛇出洞?”

    “是,也不全是。”

    採花賊是四皇子一黨派來的人,他們只是想給他些教訓,並不準備鬧大此事,因此才挑了庶女動手,而不敢碰劉家嫡女。

    但不論嫡女或庶女,此舉已是惹毛了眼前的黑衣少年,他勢必要揪出此人。

    劉廷尉審訊犯人有自己的一套流程,他不會完全信任一個犯人口中說出的話。更何況,當採花賊知道自己的同夥被抓住後,最大的可能就是改變下手的目標,改為另外讓他意向不到的女郎下手。

    只不過,不管怎麼改變目標,採花賊都會在劉家女郎這個範圍裡,尋找下一個受害者。

    “我會給你捏造一個身份……”他思忖著,道:“便說你是我的遠房表妹,來洛陽投奔劉家。”

    “只要你表現的出眾些,便會引起採花賊的注意。”

    說著,劉廷尉看了一眼她黑皴皴的臉,皺起眉:“打盆水來。”

    這句話是對獄卒說的。

    詔獄裡漆黑,只有沿路上的天窗透著一絲昏暗的光,潮溼陰冷的牆壁上安置著熄滅的燭火,時不時能聽到詔獄深處傳來一聲淒厲的叫聲。

    許是想要威懾虞歌,怕她對他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來,劉廷尉有意帶她從審訊犯人的請室外走過,那慘叫聲越來越清晰,他腳下也越走越慢。

    請室的門半敞著,虞歌出於好奇,就順帶往裡看了一眼。那犯人的手掌和腳腕皆被釘在鐵架子上,燒紅的鐵烙靠近犯人的胸膛,連著囚服和皮肉一起被燙的捲起。

    地上有蜿蜒的血跡,還有一灘不明的黃色液體,伴隨著一股惡臭味,似乎是犯人在受刑時大小便失禁了。

    劉廷尉見她看得呆了,挑出一抹冷笑來:“這對於我來說,只是家常便飯。你若是怕了,便閉上眼。”

    虞歌輕輕‘哦’了一聲:“可惜了。”

    他皺眉:“什麼?”

    “人體的五臟六腑是上好的練蠱材料,特別是人沒死透的時候,趁熱用刀剖開胸腔,撇除那些無用的大小腸,扯出心肝肺腑來,放到蠱盅裡搗成泥……”

    她說話時,那惋惜的口氣,好像是在跟他談論一頭牛羊該如何烹飪味道才最好。

    饒是劉廷尉審訊時心狠手辣,也不由被她口中的蠱術,噁心地胃裡一陣翻滾。

    早就聽聞苗疆人會蠱術,還是頭一次聽說練蠱是用活人的肺腑內臟。

    他失了嚇唬她的興致,從請室外快步離去,走出數十米遠,一回頭才發覺虞歌還在原地往請室裡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