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0章 番外七

    這期間她幫了顧佳茴無數次,整個人都快散發出聖母的光輝了,可顧佳茴還嫌她不夠冤大頭,竟是觸及了她的底線,幫著四皇子傷害她的家人。

    便是那一次,顧休休才猛然驚醒,顧佳茴性格太過偏執,一門心思想要通過討好四皇子來上位,早已是無藥可救。

    若非是看在一叔父和老夫人的面子上,她可能根本不會讓顧佳茴活著被逐出洛陽——顧佳茴這樣的人,對於顧家而言,留著便是個禍害。

    顧休休正失神時,似是聽見了他輕而淺的笑聲,埋頭藏了片刻,又忍不住將腦袋露了出來,吸了一口微涼的新鮮空氣,發現元容已經穿戴整齊。

    他將窗欞關好,阻止寒風捲著雪從縫隙裡吹進來,而後在矮櫃裡翻了兩下,很快就找出了女眷換洗的衣物。

    “你是不是早有預謀?”顧休休看著放在手邊的衣裙,一臉懷疑:“這房間該是哪個臣子的寢室,可昨天都沒人過來。”

    她有理有據道:“而且,屋子裡還備好了換洗的衣裙。”

    “每間屋子裡都備有換洗的衣物。”元容笑著,話語中的邏輯毫無破綻:“船宴徹夜通明,宴上歌舞昇平,士大夫與同僚把酒言歡,夜不歸宿也是常事。”

    顧休休懶得跟他爭論這些,她現在只想趕緊換好衣裳逃離這個房間——若真是他說的這樣,那得趕在房間主人回來之前,離開畫舫船上。

    不知是不是昨晚上有些過度,她的指尖都在發顫,躲在被褥裡繫了幾次,都沒有將那肚兜上的帶子繞到身後繫好。

    元容坐在榻上,骨節明晰的手掌叩在了她的小腹上,將她往自己的身邊拉了拉。

    顧休休還未反應過來,人已經偎進了他的胸膛前,修長滾熱的指節貼附在脊背上,摸索著將帶子慢慢繫好。

    “我可以自己來……”

    元容沒說話,卻用行動反駁了她的話。抬手給她披上褻衣,指尖靈活地繫好衿帶,三兩下就幫她穿好了。

    而後又取來了褻褲,在褥下托起她酸脹的腿根,將微微蜷著的腳趾套進了褲管裡。

    顧休休似是為了緩解自己的尷尬,沒話找話道:“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沒有失憶嗎?”

    他言簡意賅道:“猜到了。”

    其實也不難猜,那日她在飲酒前,似是無意般問了津渡一句——那要是他們再給阿姐下忘蠱,讓阿姐忘了你怎麼辦?

    當時元容並未起疑,視線都聚集在她手裡那杯添了忘蠱的酒水裡,哪裡會分神去細想她話中的含義。

    他記得津渡的回答是:這忘蠱在同一個人身上,種不了第一次。

    就在津渡這樣答覆後,顧休休才仰頭喝下了那杯酒。如今細細想來,她幼時曾遺忘了有關他的一切,大抵是被西燕君主的人綁走用刑後,放走時給她下了忘蠱。

    西燕君主不殺她,並不是因為心軟。不過是覺得她活著一日,元容便有所顧忌,只能乖乖在西燕留下一日。

    可又不想如此輕易地放過她,便讓人在她身上下了忘蠱,令她將過往有關的一切都全部忘卻。

    西燕君主認為,相見而不相識,這對於元容而言,該是一種很大的心理折磨。卻不知,他很是慶幸顧休休忘了他。

    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,特別是西燕為質的那三年,他為顧休休被綁架受刑的事情,滿心愧疚,飽受煎熬。

    只覺得一切都是因他而起,在西燕經受玷汙的身心也不再純淨,他甚至不敢回到北魏,他怕看到她厭惡的眼神。

    直到他從顧懷瑾口中,得知她受刑過後,失憶忘記了跟他有關的所有過往時,他心裡竟是鬆了口氣。

    顧休休忘了他,便也忘了那些因他而起的痛苦回憶。他於她而言,就只是一個不相識的陌路人,而非一個讓她受盡傷害的罪魁禍首。

    儘管這個想法有些卑鄙,有些怯懦,可少年時的他,實實切切這樣想過。

    “你從何時知道了我沒有失憶?”

    顧休休倚在他身前,仰著頭看他。

    元容將狐裘披在她肩上,嗓音沒什麼起伏:“昨日你跟佑安說話時,我看到你在撫摸無名指上的指戒。”

    她抬手看了一眼自己指上的戒指,嘟囔道:“大意了。”

    見她微微懊惱的樣子,他不禁失笑:“走了,回東宮去,我給你洗洗身子。”

    顧休休聽見他將這般羞恥的話,說的如此自然,瞪著他:“沒羞沒臊,誰要讓你洗。”

    昨夜折騰了一宿,事後他想叫人抬桶熱水來,給她清洗一下。她卻有些做賊心虛,總覺得這屋子是別人的,不敢讓婢女進這個房間。

    出了一身汗,雖然已是晾乾了,身子底下仍有黏膩的感覺,此時穿上衣裙,那異物感反而越發明顯,還伴隨著一陣陣灼燒的痛感。

    顧休休扶著床榻想要下床,倒是沒有小說裡描述的那麼誇張,沒到走不了路或是渾身散架的地步,只是腿有些發軟,走起路來十分不自然。

    她下床走了兩步,對著鏡子照了照,感覺自己好像個……大鵝?

    看著看著就忍不住笑了起來,元容倒是沒笑,他走到她身邊,手掌貼在她腰上:“我抱你回去。”

    顧休休連忙擺手:“別,我臉皮薄。”

    這畫舫船裡全是士大夫和貴族,若是被人看見,還以為她怎麼了。

    她在屋子裡來回走了兩圈,待雙腿習慣了行走,有了力氣,對著鏡子又整理了一下凌亂的發,推開門往外走去。

    儘管到了現在,顧休休仍有些心虛,一直提心吊膽,直到坐上馬車,回到東宮裡,那口氣才從喉嚨裡鬆了出來。

    但當她在青梧殿裡看到虞歌和劉廷尉時,那口氣又一下提了上去:“……虞歌夫人。”

    這一聲喚的有些尷尬。

    自從那日得知虞歌就是神女後,顧休休和元容默契地沒有提起此事,更沒有去劉府找尋虞歌問個清楚。

    不論是虞歌生下三胞胎後,便丟下子嗣逃離苗疆,在人間蒸發。

    還是她當年假死離宮,拋下元容。

    那都是虞歌自己的抉擇,或許這些年隱姓埋名,便已經說明她並不想讓人知道自己曾經神女的身份,他們又怎會去打擾她現在安寧的生活。

    沒想到,元容沒去找虞歌,反倒是虞歌帶著孩子和劉廷尉來了東宮找他們。

    虞歌似乎並不覺得氣氛有什麼不對勁似的,她懷裡抱著胖乎乎的小子,已是比那日在虎頭山剛接生出來時好看了不少。

    她看了一眼頓住腳步的元容,走上前去:“抱一下你弟弟?”

    劉廷尉聽見這話,忍不住糾正道:“虞歌,我們倆生的孩子,應該是長卿的侄兒。”

    虞歌瞥了劉廷尉一眼,拍了拍元容的肩:“不,重新給你介紹一下……他是我兒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