甜心菜 作品

第75章 七十五條彈幕

    一想到剛剛他還在大放厥詞,說等元容死後,會讓顧休休成為他的女人,他就更堵心了。

    難怪元容那般篤定,他們的感情根本就是堅不可摧,他又哪來的機會趁虛而入?

    謝懷安頭一次體會到了嫉妒的滋味——他的紅顏知己遍佈整個北魏,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如此這般堅定的選擇過他。

    他有些煩躁地掀開竹笭,看到窗外的景色飛快向後退去。以汗血寶馬的速度,原本四五個時辰的路程,約莫一個半小時就能抵達燕都。

    深秋的風呼嘯著鼓動耳膜,吹亂了他鬢間的青絲,隱約能聽到車轂碾壓在石頭上發出的吱呀聲,隨著臨近燕都的城門,風速漸漸柔和下來。

    許是被謝懷安說服,又或是知道顧休休不會乖乖回去,元容沒再說話,倚著車輿,闔眼小憩了片刻。

    直到馬車停在燕都城門口,接受過侍衛的盤查後,行駛向了燕都的驛館。

    元容約莫有七年左右沒再來過燕都,與幽州截然不同,燕都看起來冷冷清清,街上行人腳步匆匆,連擺攤的商販都很少。

    他看著略有些陌生的街頭,沒來得及過多感慨,幾乎是他們抵達燕都驛館的同一時間,宮裡便來了太監。

    為首者穿著一身藍灰色鶴紋袍,面色白的駭人,唇又像是塗了血紅色的口脂,笑眯眯道:“聖上等候二位已久,特命奴才來請二位入宮一敘。”謝懷安聽聞此話,不禁看向了元容。

    西燕國師被他們遠遠甩在幽州,他們先行到了燕都,從城門到驛站,不過就是半盞茶的功夫。

    可西燕君主竟像是知道他們行蹤似的,他們前腳剛到驛站,宮裡來的太監便也到了驛站。

    從宮裡到驛站,也需要些時間才是。除非在他們進到燕都之前,西燕君主就已經派人跟蹤監視了他們,這才能將時間拿捏的剛剛好。

    這便也罷了,就連元容都是昨夜見到了他,才知道他要作為北魏使臣出席西燕的千秋節。

    西燕君主又怎麼提前知道他也來了燕都?

    不知怎地,謝懷安就突然想起了顧休休昨晚上隨口打趣他的話——聽說西燕君主是個喜愛俊美郎君的變態,你只比太子殿下遜色分毫,就不怕西燕君主看上你嗎?

    謝懷安只是聽聞過西燕君主性情殘暴,又好龍陽之癖的聲名,但那不過只是傳聞,他到底沒有親眼見過,也就沒當做一回事。

    可想起元容提起西燕君主時,那略有忌憚的模樣,再一看西燕太監那慘白色的臉龐,殷紅到血淋淋的嘴唇,謝懷安不禁緩緩吐出一口氣。

    他忽然有些贊成元容的想法了,顧休休不該來西燕。

    再聰慧果斷,有勇有謀的人,都抵不過一個從人格到精神都徹底變態的君王。倘若西燕君主發現了顧休休的存在,想要殺了她,大抵就像是捏死一隻螻蟻般容易。

    謝懷安頭皮有些發麻,元容卻看起來比他淡然多了。畢竟眼前這太監,還算是元容的熟人——當年西燕君主變著法的折磨元容,這太監可沒少出力。

    太監做了一個請的手勢,看著那四面八方透風,飄蕩著層層紗幔的金輅車,謝懷安朝著元容靠了靠,壓低了嗓音:“輅車乃是天子乘車,他什麼意思?”

    元容沉默著,看著那被西燕君主改造過的金輅車,眸光沉了下去。

    在北魏,輅車的確是天子的乘車,只有皇帝或儲君大婚那日,才能乘坐。

    但在西燕,那金輅車乃是西燕君主男寵的坐乘。猶記得多年前,西燕君主在燕都街上祭祀遊行時,便是與男寵乘著那金輅車,在百姓子民跪拜時,在紗幔的遮掩下當眾歡好。

    淫.亂無度,又窮奢極侈,讓人作嘔。

    “這輅車,吾等無福消受。”元容斂住神色,只失神了一瞬,便很快恢復了平靜。

    謝懷安雖然沒有得到答覆,從元容的神色中也判斷出來這輅車不能坐,開口打著圓場:“晝夜不停坐在馬車裡趕了一路,筋骨都抻不開了,從驛站到皇宮應該也不遠,不如我們走著去?”

    話音還未落下,他便注意到了不知何時走到了元容身後的顧休休和秋水兩人。

    謝懷安皺著眉,不動聲色地給顧休休使了個眼色,似乎是在問她想做什麼。

    他們可是要去皇宮面見西燕君主,就算她易過了容,變過了音,萬一被西燕君主認出來怎麼辦?

    顧休休卻不理謝懷安,他根本不知道西燕君主在元容為質的那三年裡,都做過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。

    她怎麼放心讓元容自己去,誰知那西燕君主又會做出什麼來。

    即便元容沒有回頭,也感覺到了顧休休的存在,他向前邁了一步,甚至沒有看她:“你們留下,將馬車上的誕辰禮卸到驛站裡,若孤回來查閱時,發現磕了碰了什麼,定不會輕饒了你們。”

    這話的言外之意,就是讓顧休休在驛站裡好好待著,等他從皇宮裡回來。

    顧休休看著元容,久久之後,埋著頭,用粗啞的嗓音應了一聲:“是。”

    元容得到答覆後,仍是不放心,微微側過首,看了一眼易容過後的秋水。

    秋水抿著唇,也輕聲應道:“小的定會仔細搬運誕辰禮。”便是說,一定會看好顧休休,不讓她亂跑的意思。

    見狀,元容才算是稍作心安了些,與謝懷安徒步走向皇宮。

    驛站離皇宮不近不遠,但進了皇宮的大門後,兩人又徒步走了半個時辰,直到天色稍暗,才尋到了有些偏僻的金屋殿。

    此殿之名,取作金屋藏嬌之意,乃是西燕君主的寢殿,地處偏僻是因為西燕君主患有頭疾,夜裡就寢時聽不得一點動靜。

    謝懷安是第一次來西燕,先前也從未想過作為北魏使臣出使西燕,因此對燕都並不算了解。

    他立在金屋殿外,壓低了嗓音:“太子殿下,你在西燕待過三年,不知到了西燕君主面前,需要注意些什麼?”

    元容淡淡道:“看到什麼都不要喊叫,不要碰殿內的吃食和茶飲,管好你的嘴。”

    說罷,他又添了一句:“若是你會武,封住氣穴,少呼吸。”

    謝懷安嘴角抽了抽。

    不要喊叫和管住嘴,他還能理解,少呼吸是什麼意思?

    許是看出了他的疑惑,元容看在他護了顧休休一路的份上,難得多作了一句解釋:“香爐裡的安神香裡,添了春合散。”

    謝懷安皺起了眉:“春合散,是那不解毒就會死人的玩意?”

    他出身在名門望族,又是家族中的嫡長子,身邊自然少不得女人。偶爾開懷時,用些寒食散也是有的,但像是春合散那般的催.情藥,他卻是從未用過。

    更無法想象,什麼人會在自己的寢殿裡將春合散當做安神香來用。

    還沒得到答覆,那白麵紅唇的太監便催促道:“聖上在等著二位。”

    話音落下,元容便先一步走近了金屋殿。

    謝懷安追了上去,還沒踏入殿門,就被殿內的景象嚇了一跳。

    有一個衣著鬆垮的男人背對著他們,而殿內的正中央豎著牢獄中才有的刑具,從房樑上懸下兩條手臂粗的鐵鏈,而鐵鏈的最下端綁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郎。

    那少年面龐光潔白皙,骨相柔美,赤著身子,一襲青絲披散在溫潤的肩頭上,仔細一瞧,竟是隱約能從少年的眉目之間,察覺到一絲元容少年時的影子。

    他此時被吊在半空中,除了那張臉龐外,渾身上下血淋淋的,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。

    有烙傷,有劍傷,有鞭痕,血口子在少年身上縱橫交錯,而那少年耷拉著頭,似乎被折磨的還剩下最後一口氣。

    謝懷安自認不是什麼好人,他身居高位,手裡不是沒有沾過血。可當他看到這一幕,感覺頭皮都在發麻,渾身的汗毛似乎都豎了起來。

    然而他卻不知道,這才不過是剛開始罷了。那背對著他們的男人,躬下身子,拎起一桶不知是什麼的湯水,笑眯眯抬起頭,看著那半死不活的少年問道:“容兒,你還敢跑嗎?”

    少年已是動彈不得,更無法言語——他的舌頭已經被斬成了兩段,一張口就不斷有黏稠的血液向下滲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