甜心菜 作品

第73章 七十三條彈幕

    這次是她猜測到了顧佳茴在顧懷瑾的院子裡藏東西,倘若她沒有猜到,又或者哪一步失誤了,讓謝妃的奸計得逞了,那整個顧家都會背上謀逆的罪名。

    在顧佳茴幫著四皇子陷害顧家的時候,都沒有想過顧家老夫人會如何,那顧休休又憑什麼考慮顧佳茴在事情被揭穿後要面臨什麼?

    人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,她能為顧佳茴收拾一次爛攤子,卻不可能一輩子跟在顧佳茴後面,只因為驃騎將軍父子的犧牲,就一次次毫無底線的對顧佳茴退步忍讓。

    畢竟,驃騎將軍父子是驃騎將軍父子,顧佳茴是顧佳茴,他們父子二人若是在世,也不會任由顧佳茴依仗著他們的名義胡來。

    顧休休神色如常,與元容走到空位上坐下。這是老夫人三年以來,第一次跟元容心平氣和坐在一起用膳,整個過程都很安靜,沒有人說話,就連吃飯的咀嚼聲都微不可聞。

    直到用完午膳,老夫人才放下筷子,用手帕擦了擦嘴:“太子殿下……”

    她的嗓音有些低沉,似乎每個字都沉甸甸的:“我老了,越是上了年紀,便越是容易一根筋,總是鑽到牛角尖裡出不來。”

    元容抿了抿嘴,似乎是想說什麼,還沒張開口,便被老夫人抬手攔住:“你不必對他們愧疚,更不必對我愧疚。你沒有做錯什麼,戰場之上本就是刀槍無眼,更不□□份的高低貴賤。”

    “我有私心,因老侯爺戰死沙場,我便不願讓我的子孫再置身險境。”

    “可我也知道,他們是老侯爺的血脈,身體本就流淌著精忠報國的血,哪怕我再怎麼阻攔,他們也註定是翱翔於空的鷹,而不該為了我一己私心,成為囚在一方天地中的鳥雀。”

    老夫人拄著銀鶴手杖,搖搖顫顫地站了起來:“這三年,是老身愧對你們。”

    元容沒有說話,沉默著垂首,可即便他什麼都沒有說,顧休休也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定是複雜難言,百感交織。

    就如老夫人所言,戰場之上,刀槍無眼。但在元容心裡,驃騎將軍父子是為他戰死,即便老夫人這三年裡從未怪罪過他,他卻也無法寬恕、原諒自己的失誤。

    沒人知道元容這三年是怎麼熬過來的。

    皇帝一心為四皇子鋪路,將他視為眼中釘,肉中刺,任由外人造謠他與驃騎將軍父子。

    顧家老夫人將他看作害死驃騎將軍父子的真兇,以死相逼,強迫顧家上下與元容斷交,讓所有謠言詆譭,都聚集到了元容一人身上。

    顧懷瑾作為元容出生入死過的好兄弟,好戰友,也在那時迫於老夫人的壓力,不得不與元容斷交絕義。

    這三年裡,他不光要在生死之間苦苦掙扎,還要面對世人的詆譭,親生父親的厭惡,顧家老夫人的偏見。

    又何止這些,還有他一出生便因親生母親的死,被強加在身上的仇怨罪惡。以及在西燕為質時,那些生不如死,刻骨銘心的屈辱。

    這個世間對於元容而言,充滿了惡意和仇視,即便他什麼都沒有做錯,可總有人將罪責強加到他身上來。

    如今元容成了家,娶了心愛的女人,心裡有了牽掛和溫暖,人生不再是一片灰暗和永無天日的漆黑。

    那漠視了他整整二十四年的皇帝,終於撇去那些偏見和仇恨,像是對待自己的孩子一般,開始正視他的一切。

    而他也終於在有生之年,等來了老夫人的諒解。

    顧休休伸手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掌,溫熱的體溫像是一片燎原之火,從他輕顫的掌背向四肢百骸蔓延。

    她看著老夫人,輕聲道:“長卿從未怨過祖母,之前沒有,以後更不會。”

    老夫人抿著唇,蒼老的面龐微微抖動,那雙耷拉的眼皮下,含著閃爍的淚光:“顧佳茴……你們不必顧忌祖母,叫詔獄依法處置。”

    聽聞這話,永安侯夫婦和顧懷瑾幾乎是同時抬頭看向了老夫人。

    顧佳茴是驃騎將軍留下唯一的血脈。若是顧佳茴死了,那驃騎將軍這一脈便真的斷了。

    “阿母……”永安侯忍不住喚了一聲,老夫人卻笑著道:“我兒孫用命換來的榮耀,怎能容她一人辱沒?”

    說話間,那淚水便猝不及防地落了下去,老夫人用手背擦了擦乾癟的臉頰:“哎呀,年紀大了,就控制不住……”

    她吸了吸鼻子,拄著手杖緩緩向外走去,走到門口時,又倏忽頓住了腳步:“太子殿下,你要善待我孫女,這一生好好待她,萬不可負了她。”

    說罷,不等元容回應,老夫人便邁開腿,顫顫巍巍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可元容還是望著她離去的方向,低低應了一聲:“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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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等用過午膳,顧休休便與元容回了東宮。

    許是元容一早就讓人去請了劉廷尉和虞歌,待他們回到東宮後,夫婦兩人已是在東宮殿外等候了。

    劉廷尉見兩人走來,深深看了一眼元容,眸光復雜難言,似是不捨,似是遲疑,又似是擔憂。

    他很快收回了視線,微微仰著頭,扯了扯唇角,將眼眶裡打轉的溼意忍了回去。

    待顧休休看來時,劉廷尉已是恢復了正常,他從馬車裡抬下來了兩壇酒,笑道:“這一次,四皇子和貞貴妃……不,謝妃,他們母子兩人算是徹底玩完了。”

    “這不得整兩個下酒菜,今晚不醉不歸,好好慶祝一下?”

    顧休休看了一眼虞歌:“虞歌夫人,你還沒出月子,不能喝酒。”

    “阿休,你小瞧我了。”虞歌咧嘴一笑,將手臂搭在劉廷尉肩上:“劉海綿都喝不過我,我們苗疆女子才不坐月子。”

    顧休休張了張嘴,本來還想勸上兩句,見劉廷尉絲毫沒有阻攔的意思,又想起虞歌懷胎八月時仍健步如飛的模樣,頓時閉上了嘴。

    幾人進了東宮,元容親自下廚,做了幾道小菜。

    在顧家用午膳時,老夫人一直板著張臉,顧休休雖然不在意老夫人訓斥她,卻怕老夫人為了顧佳茴對元容說些什麼。

    這一頓飯吃下來,猶如嚼蠟,她幾乎沒怎麼吃,只覺得索然無味。

    如今看到元容端著幾碟子下酒菜走來,顧休休忍不住問:“有米飯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