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0章 六十條彈幕

    她點點頭,表示自己知道了。

    進了永安殿,顧休休才發現,顧月也在殿中,正在跟皇后閒聊。大抵是知道她會來北宮請安,便提前到了永安殿等她了。

    如今顧月成了宮裡的重點保護對象,或許是因為林御醫診斷出她命不久矣,嬪妃們都不敢與顧月走動了。見到顧月便躲著走,生怕顧月出點什麼事情,萬一死在自己身邊,那就有嘴也說不清了。

    唯獨皇后仍是一如既往對待顧月,沒有過分殷勤,也並不疏離,許是跟顧家結親的緣故,兩人之間還多了些親暱。

    顧休休和元容走進殿中,先後行禮,溫聲道:“兒臣見過母后,給母后請安。”

    見顧休休來了,皇后連忙招手,示意他們起身:“小顧,本宮將北宮裡最好的畫師請來了,你看看他的畫技如何?”

    按照往年慣例,太子成婚後,需得與太子妃一同入畫,將畫像掛到武英殿去。若是太子登基繼位了,那畫像便會移到太廟之中,受後世子孫瞻仰、供奉。

    原本這事情是要顧休休入宮後自己操心,但皇后閒著也是閒著,昨日便已經挑選好了畫師。

    見皇后待她如此親近,顧休休卻是有些不好意思了。早知道還是該給皇后一分薄面,最起碼留那兩個宮婢一些時日,日後再行處置也不遲。

    她正斟酌著如何開口,將絳珠和綠翡被逐出東宮的事情說出來,元容卻先一步開了口:“孤今日將東宮內的侍從換了一批,其中有兩人是母后送去的宮婢,那兩人以下犯上,屢教不改,被孤逐出了東宮。”

    他從頭至尾沒有提到顧休休一個字,彷彿這一切都跟她沒關係,那兩個宮婢冒犯的也不是她,而是元容似的。

    顧休休看著他,怔了怔,唇瓣微翕,似是想說些什麼,皇后卻在她之前道:“此事是本宮思慮不周,原本是覺得她們安分守己,才讓她們留在了東宮。不想幾年過去,她們卻是忘記了本分,給你們夫婦二人添了麻煩,你看著處置便是,不必顧忌情面。”

    沒想到,原本讓顧休休覺得難為情,甚至有些棘手的事情,竟是在母子兩人的三言兩語中被化解了乾淨。

    元容為了不讓她作難,將事情都攬到了自己身上。而那兩個宮婢被驅逐出東宮,皇后不覺得失了顏面,還在反思自己給他們兩人添了堵。

    顧月捧著手裡的茶杯,呷了一口,將這一切看在眼中,見顧休休還有些發愣,開口轉圜道:“畫師在此等待已久,如今趁著時辰還早,外頭光線足,先去入畫罷。”

    顧休休總算回過神來,點了點頭:“好。”

    元容移步到皇后身邊,拿起畫師方才在等待他們時,給皇后和顧月兩人作的畫,稍作觀賞。

    倒是筆觸細膩,如行雲流水,但不知為何,元容並不是很喜歡畫師的畫風。

    顧休休也湊過去看了一眼:“畫得不錯。”

    原本準備換個畫師的元容,聽聞這話,卻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嚥了回去:“好,那便去院子裡入畫。”

    宮婢搬了兩把圈椅放在院子裡,顧休休和元容挨在一起坐了下去。他極其自然地順手握住了她的手,她怔了一下,以為這也是要畫進去的,便任由他牽住了。

    畫師就坐在兩人對面,一邊抬首,一邊作畫,約莫用了一個多時辰,將兩人的容顏勾勒在了畫卷之上。

    直到畫師起身,元容才鬆開顧休休的手,走到畫師身旁,執起那畫卷看了看。

    畫師筆下的顧休休雍容華貴,頗有鳳儀天下的氣勢,卻少了幾分神韻和活氣。看起來畫是畫,人是人,根本不著邊一樣。

    他皺起眉,將畫卷扔給了畫師,提起筆來,讓人重新鋪了一張畫卷。

    畫師小心翼翼地問道:“殿下可是不滿意?若不然卑職再重畫一副?”

    “不必,孤來畫。”說著,元容便提筆蘸墨,在畫卷上輕輕勾勒起來。

    顧休休不知道元容還會作畫,她好奇地走上前去,只看了一眼,便有些怔住了。

    他骨節明晰的手掌輕叩筆桿,揮毫落紙,便如同畫過千百次那樣,筆墨橫姿,勾出她的容貌來。

    明明沒有抬首看她,他卻記得她身上的每一處細節,烏黑的青絲,眉間的硃色花鈿,甚至連她臉上小痣的位置都畫的分毫不差。

    元容畫著畫著,筆下一頓,似是察覺到了身邊顧休休的存在,抬眸看向她:“豆兒,可會研墨?”

    顧休休被喚了一聲,回過神來:“……會。”說罷,她便執起墨條來,一邊看著他作畫,一邊加水研墨。

    元容揮翰成風,畫的又快又好,將那畫師也看的呆愣住了。直至他放下筆來,畫師才慢了半拍反應過來,不禁慚愧道:“卑職從小習畫,自詡畫技精湛,丹青妙筆,卻不敵殿下千百之一。”

    顧休休在沒有看到元容作的畫前,本是覺得畫師畫的已經很不錯了,卻是沒想到,元容作的畫更勝一籌。

    彷彿將畫卷上的人畫活了,特別是她熠熠發亮的雙眸,栩栩如生,那每一根髮絲,每一處衣裳的褶皺,便像是真的一般。

    若說畫師畫出了她三分美貌,那元容便畫出了十一分,簡直是出神入化,已是到了連本人看見都覺得震撼的地步。

    皇后與顧月也湊熱鬧似的,走過來看了看。皇后捧起畫卷,點頭肯定道:“還是小容畫的這幅更好,那便將這幅畫掛去武英殿。”

    元容沒有應允,只是道:“孤的筆鋒尚且稚嫩了些,掛畫師作的畫罷。”

    說著,他抖了抖自己作的畫,待筆墨稍幹,便讓人收了起來。

    聽聞這話,顧休休倒是有些搞不懂元容的想法了。明明先前他看到畫師作的畫,還一幅十分不滿的樣子,怎麼現在卻又改口說什麼自己筆鋒稚嫩,讓人將畫師的畫卷掛去武英殿?

    她想問又不好意思問,眼前的彈幕也開始胡亂猜測起來。

    【太子不會是覺得自己畫的太好了,不想讓後世子孫瞻仰休崽的美貌吧?】

    【笑死,我感覺很有這個可能,一整個變臉大師,可把那個畫師嚇得不輕】

    【元容準備把自己畫的休崽安置在哪裡?不會掛在床頭上欣賞吧?】

    【那應該不會,我猜太子會掛在書房裡】

    顧休休的視線,越過那些黑白兩色的彈幕,落在了元容身上。

    ……他會這樣做嗎?

    她心裡沒有答案,在他察覺到她的視線之前,極快地垂下眸去,看向了自己無名指上的茉莉花戒。

    -

    在午膳之前,津渡便到永安殿,接走了顧月回永樂殿休息。

    雖然顧月身上的傷勢已是大愈,但在外面還是要裝一裝弱不禁風,命不久矣的樣子。

    津渡在外人面前,仍是一副高僧佛子的模樣,端著一身疏離冷淡的氣質,彷彿拒人於千里之外似的。

    顧休休順道去送了送顧月,走到永安殿外,瞥了一眼津渡:“我阿姐的記憶恢復了些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