甜心菜 作品

第44章 四十四條彈幕

    但就是這樣再平常不過的事情,對於顧月來說,卻是一種遠不可及的奢望。

    顧休休坐在榻邊,伸手抱住了顧月:“阿姐,不許說喪氣話了,你沒事,你會好好活著。”

    她支出去了朱玉,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,只是掠過了顧月跟津渡相愛的細節——顧休休其實也不清楚顧月怎麼會喜歡上津渡,但津渡平日端著高僧佛子的模樣時,那種疏離淡漠的樣子,大抵是挺吸引人的。

    顧月聽得目瞪口呆,眼淚也不掉了,只是覺得有些不甚真實。又是什麼蠱術,又是什麼假死,最離譜的事情是,她一覺醒來,竟然多了一箇舊情人?!

    她消化了許久,最終只憋出來一句:“豆兒,我不怎麼想走……”

    顧休休鬆開手,坐直了身子,微微愣住:“……為什麼?”

    “我不記得你說的舊相識津渡了,若讓我假死與他私奔,我還不如在宮裡待著。左右吃喝不愁,還能幫顧家多少添些力,若我一走了之,往後北宮有什麼風吹草動,顧家都會慢一步知道,這對於顧家來說,不是好事。”

    顧月一口氣說了一大串理由,句句不離顧家,到最後,又道了一句:“你嫁入東宮,往後難免要在北宮多有走動,人性險惡,叫我怎麼放心得下你?”

    “還有那不省心的顧懷瑾,他還在平城外駐守著,為了北魏,為了顧家而上陣殺敵,我怎麼能拋棄你們,拋棄顧家,就這樣離開?”

    顧休休沉默了起來,良久,紅著眼睛,抬起頭看著顧月問道:“那阿姐呢?”

    “阿姐在宮中活得自在嗎?開懷嗎?”

    淚水奪眶而出,她雙眸朦朧著夜色,透過霧氣看到顧月怔愣的面容:“你為顧家考慮,為我考慮,為兄長考慮,可阿姐將自己放在了哪裡?”

    顧月有些語塞: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她捧著顧休休的臉,輕輕擦拭著不住淌落的淚水:“豆兒,你別哭,讓阿姐好好想想。”

    說是這樣說,但顧月心亂如麻,怎麼可能一下子就想得清楚。

    正好皇后叫人傳的膳到了,顧月藉口自己餓了,叫顧休休陪她用完了晚膳,就讓顧休休回去休息了。

    顧休休自然是睡不著了。

    可她知道顧月需要一點時間梳理清楚並接受這件事情,更需要時間去考慮到底要不要離開。

    她這幾日暫住在偏殿中,許是因為有心事,晚膳也沒吃多少,在床榻上輾轉反側卻也睡不著覺,只好坐起身來,從一旁取來了桂花糕。

    秋水幫她送回來的,貼心地掖在了枕頭底下,雖然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,油紙包著的桂花糕還滲著些溫度。

    顧休休拆開油紙,盤坐在榻上,拈了一小塊,先是聞了聞,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散發了出來,光是聞著便甜絲絲了。

    本來是不怎麼餓的,但嗅到這香甜的氣息,胃裡便收縮著咕咕叫了起來。

    她放在齒間輕咬了一口,與她吃過的桂花糕相比,元容做的並不甜膩,反而是一種綿軟微涼的滋味,彷彿在舌尖融化開,像是初春的雪似的,口感細膩柔和。

    顧休休一連吃了幾塊,不知怎地,突然就想起了元容,也不知他現在在做什麼。他該是已經從御膳房回了東宮才對,畢竟都這麼晚了。

    憶起他忽然靠近,似是想要親吻,又驀地撤開了身子,就像是……他在俯身的那一刻,記起了心上人,覺得這樣做對不起心中的白月光,便及時剋制住了親吻的動作。

    頓時,顧休休覺得有些意興闌珊,將手中的桂花糕放回了油紙包裡。

    她想不通,既然他喜歡別的女郎,為何不直接娶了那人,反倒在中秋夜宴上應允了和她的婚事。

    難道,元容喜歡的人,其實已經死了?

    他們天人永隔,又或者那女郎已是嫁作人婦,他再沒有了機會,便只好將那份真情藏在心底?

    若真是如此,顧休休倒覺得元容有些可憐了。

    正失神著,殿門外卻悄然映上一道黑影,那影子從遠至近,毫無聲息。待顧休休反應過來時,還沒來得及驚恐,門外邊傳來了熟悉的嗓音:“豆兒,睡了嗎?”

    是元容的聲音,清泠而溫潤。

    這個時間點,雖然沒有三更半夜,卻也不早了。顧休休愣了一下,匆忙穿上鞋,朝著殿門跑去:“殿下,你怎麼來了?”

    她本以為他該是有什麼急事,才會大晚上折回北宮來。但打開門後,元容卻並不是很急切的樣子,他仍穿著來御膳房找她時的那身狐裘,只是手裡的暖爐不見了。

    元容在偏殿門口站著,月光照在他的墨髮上,烏黑柔軟,隱約泛著一層瑩白的柔光,靜謐而美好。

    見他不語,顧休休只好又問了一遍:“殿下找我有事嗎?”

    “你是不是……”他輕啟薄唇,雙眸漆黑,似是點墨之石,一瞬不瞬地看著她:“……生氣了?”

    顧休休怔了怔,還以為自己聽錯了:“什麼?”

    元容道:“便是傍晚時,孤到御膳房尋你,你走時跑得很快,笑得似乎也不甚暢快,顯得有些勉強。孤回到東宮後,細細想了想,你大抵是不開心了。”

    他極少會說一段很長的話,又似乎每一次說一段很長的話,都是因為她。

    雖然他的觀察力細微入神,分析的也有理有據,但顧休休覺得自己好像被戳穿了心思,特別是他專門又跑了一趟,只為說這些話,更讓她有一種羞愧難言的感覺。

    她試圖拔高音調,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更有說服力,可說出口後,聲音卻像是蚊子叫一般:“沒有,我沒有不開心……”

    原本元容也不確定,可現在見她這副神情,卻是肯定了心中所想。

    ——她果然是不開心了。

    元容思忖著,問道:“你不開心,是不是因為孤想要親你?”

    顧休休沒想到他會直接問出來這樣臊人的問題,就彷彿他根本不覺得這有什麼可害臊一般。

    她根本就沒有深入思考過,自己當時在聽到元容回答‘你是孤的太子妃’時,為何會感受到了百感交集的酸澀滋味。

    這個問題似乎也沒什麼可值得思考的,他說得很對,回答得很真誠。她不該覺得鬱悶——大抵是他的答案與她心中所想的不同,便才覺得有些失落。

    但她現在已經調整好了心態,不會再因為一些有的沒的,而生出些奇怪的想法了。

    顧休休幾乎是在下一瞬,倏忽抬起了眼眸,將聲音提得很高,反駁道:“不是!”

    元容的皮膚很白,是近乎病態的蒼白,那雙黑眸綴在臉上,略顯得曜曜奪人,有些無辜清泠:“那,孤可以親你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