甜心菜 作品

第44章 四十四條彈幕

    顧月眼中含著些迷茫之色, 在看到皇帝的面容時,總算有了點反應,似是想要起身, 用手臂虛虛撐著床榻:“皇上, 你怎麼來了?”

    而後看到了皇帝身邊的皇后,便又喚了聲:“見過皇后娘娘。”

    許是動作太大, 不慎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口, 她眉頭微微蹙著, 蒼白的小臉上,顯露出一絲無措:“我……臣妾受傷了?”

    顧月有些遲緩地轉變了自稱,似乎是躺了幾日後,大腦變得遲鈍起來。一時間卻是感覺恍如隔世般, 總覺得自己遺忘了什麼,又捉摸不透到底遺漏了什麼。

    皇帝難得體貼道:“快躺下,醒了就是好事,不必多禮了。”

    說罷,便揮手讓人去尋御醫了。

    顧休休看了一眼彷彿被雷劈了的津渡,將他推到一邊去, 湊到榻前:“阿姐……宸妃娘娘, 還記得我嗎?”

    顧月看到顧休休,先是愣了一下, 隨而笑道:“豆兒,你怎麼問這樣的傻問題?”

    見顧月如常一般喊出自己的乳名, 顧休休確定了, 顧月沒有失憶,腦子也還清醒著,記得她和皇帝皇后等人, 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是北宮裡的宸妃娘娘。

    但不知道為何,顧月對津渡問出了那句‘你是誰’——有可能是想在皇帝面前避嫌,有可能是故意氣津渡的,也有可能是真的不記得了。

    顧休休一時間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什麼緣故,但不管是哪個,她都有些幸災樂禍。

    她希望津渡能給顧月自由,給顧月幸福,但不代表她就看得慣津渡這樣的行事。

    若是讓津渡直接帶走顧月,顧休休會覺得便宜了津渡——誰叫津渡整日一幅運籌帷幄的模樣,連她阿姐都設計,就算顧月傷得不重,那到底也是被傷到了。

    顧休休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,解釋道:“我怕娘娘磕傷了腦袋,便想著問一問……娘娘記得我就好。”

    顧月一愣,努力回想著近幾日發生的事情。

    可關於此次永寧寺的記憶,似乎有不少缺漏,她忘記了自己為何受傷,也忘記了自己在永寧寺的三日裡都做了什麼,甚至連那把尺素琵琶都記不清了。

    皇帝只覺得人能醒就好了,就算忘記了什麼東西,左右也不是太重要的記憶,忘了就忘了吧。

    但津渡卻有些不甘,他能看得出來,顧月是真的不記得他了。

    她眼神中的迷茫並不是裝出來的——往日顧月看著他的眼神,有情意,有剋制,有隱忍,複雜卻又綿綿不絕。

    哪怕是多年未見,再次相逢時,她看著他時,也不能完全平靜下來。

    然而方才顧月看著他的時候,那眼神是陌生的,有些驚嚇,有些退怯,又有些警戒,像是不明白自己寢宮內,怎麼會突然竄出一個陌生男人來似的。

    津渡確定顧月沒有傷到腦袋,更何況她誰都記得,只單單不記得他了。

    御醫趕來需要些時間,他便藉口為顧月檢查身體內的蠱蟲是否完好為由,叫顧月往床榻邊坐一坐。

    顧月聽到這話,第一反應是看向皇帝,似是在等他開口,要徵求他的同意。

    皇帝點頭應允後,她才在顧休休的攙扶下,往床榻邊緩緩地挪動去。

    顧月身上穿著白色褻衣,她用手緊緊拽著被褥,直到覆蓋到自己的脖子下,將整個身體都遮掩住了,才抬頭看向津渡:“勞煩……呃,你是太醫院新來的御醫嗎?”

    聽聞這話,津渡臉都黑了半個度,那雙桃花眸裡總算盛著的不是波瀾不驚的溫柔了,隱隱顯出些怒色來。

    “不是。”

    他眸色深黯,簡單應答了一句,便俯身下去。手下動作卻並不粗暴,仍是輕柔著,似乎是怕弄疼了她。

    到底有皇帝在,皇后和顧休休也在一旁盯著,津渡收斂了幾分。只是伸手輕輕扳動顧月的腦袋,指腹落在她耳垂上,向內輕叩,露出她耳後大片雪白的肌膚。

    雖然已是有所收斂,這動作還是盡顯曖昧,他喜愛樂器,指尖為練琴,磨出了不少薄繭。

    此時捻住她潤白的耳垂,沒怎麼用力,卻讓人難以忽視耳畔上的那一抹溫熱,彷彿要將她灼傷似的,引得她止不住微微顫慄。

    顧月有些抗拒旁人靠她那樣近,甚至連他的氣息都快滲進了她的鼻子裡,她想要伸手推他,卻又覺得自己這樣做,倒像是心虛似的,略顯矯情了。

    左右連皇帝都沒說什麼,她管他是誰呢。

    這樣想著,顧月就板正了身體,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,彷彿將他當做了空氣,任由他檢查察看。

    任是顧休休並不懂醫術,她也瞧出來了,顧月好像……真的把津渡忘記了。

    那神色,那臉上的微表情,完全不像是喜歡過津渡的模樣。

    津渡在顧月耳後發現一顆小紅痣後,動作倏忽一頓,俯下的身體微微僵住,似是緊繃的弓箭,又很快鬆垮下來,顯得很是無力。

    顧月實在忍不了那陌生的溫熱氣息,輕聲詢問道:“……好了嗎?”

    津渡見她那略顯煎熬和防備的神色,鬆開了手,向後退去:“好了。”

    他的嗓音,聽起來有些受傷。

    但顧休休卻並不怎麼同情他,說到底顧月受傷是因為他,若真是找不回記憶,她便要重新考慮津渡帶顧月離開的事情了。

    顧休休比誰都希望顧月得到自由。

    原本她是覺得顧月與津渡兩人相互傾心,就算津渡為達目的不擇手段,只要顧月沒有大礙,只要顧月還喜歡他,她便不會從中阻攔。

    然而現在,顧月忘了津渡。

    如果顧月一直記不起他,那津渡對於顧月來說,無異於是另一個囚籠,只不過是津渡以愛為名,畫地為牢。

    津渡可以用蠱術幫顧月假死離開,但沒有了津渡,顧休休也可以想辦法幫顧月得到自由,就算過程要更為複雜,艱辛。

    思忖之間,御醫已是趕到了。

    顧休休幾人都給御醫讓開了位置,御醫身旁還帶了個挎著藥箱子的藥童——準確來說,是個女扮男裝的藥童——她身形單薄,胸口大抵是束了裹胸布,但還是比男人要微隆起些。

    更何況她長得太過秀氣了,一雙杏眼又大又明亮,臉頰有些嬰兒肥,只看一眼,顧休休就確定了藥童是個女子。

    往日顧月曾提起過這位御醫和藥童,他們其實是祖孫兩人,御醫姓林,可以說是北宮中最有名氣的御醫了。

    他的名氣不但體現在醫術上,還有他跌宕起伏的悲慘人生上。林御醫三歲喪母,十歲喪父,十二歲拜入名醫聖手門下,十六歲出師,與師兄一同進了北宮做御醫隨從。

    他性格古板耿直,做人不如師兄圓滑,醫術也不如師兄精湛,待他師兄成為北宮最出名的孫御醫時,他仍在不溫不火,只能做個御醫隨從,跟在一旁拎藥箱,配藥方。

    就連娶妻生子,都是孫御醫先他一步。但他並不嫉妒,一步一腳印向前踏實的走著,從不收嬪妃打賞,更不會像孫御醫一樣,昧著良心,什麼黑心錢都敢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