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 三十條彈幕

    “是,奴婢是宸妃娘娘的宮婢……奴婢,奴婢要……”春芽的牙關都在顫,她似乎沒有勇氣說完一整句話,便抬起眼來,朝著貞貴妃看去。

    若不是皇帝在這裡,貞貴妃便要上去給春芽腦袋上來一腳了。說話便說話,一直偷瞄她是什麼意思,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們兩個有關聯嗎?

    太后畢竟是上一屆的宮鬥冠軍,看到春芽那怯生生不停望向貞貴妃的眼神,便已經大致腦補出了春芽跟貞貴妃的關係。

    雖然不喜歡貞貴妃,但貞貴妃孃家的實力不容小覷,只要不往她侄女皇后身上牽扯,鬧不出什麼大亂子,便也由著她們去了。

    春芽結巴了半晌,就在皇帝要失去耐心之前,貞貴妃溫和著笑容,俯下身子,嗓音如清風拂面:“你一直往本宮這裡看,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?”說著,她輕輕拍了拍春芽的肩膀,猶如安撫似的:“不急,你慢慢說。”

    周圍的人見貞貴妃面對一個小小的宮婢,都如此耐心和善,不由悄聲讚歎道:“貞貴妃果然不愧是名門出身,謝家盡出名士,連女郎也是不同凡響。”

    顧休休不知何時走到了顧月身邊,聽到那時而傳來的讚美,不由揚起了唇畔。

    春芽得到了貞貴妃的鼓舞,卻也沒有好些,說話仍是磕磕巴巴:“奴,奴婢要告發貞貴妃私通穢亂後宮……”

    說出這一句來,她橫了橫心,咬牙將貞貴妃交給她的話,一字不差地複述了出來:“奴婢今日親眼所見,貞貴妃的赤色肚兜卷在經文殿的畫軸中,還有皇上御賜之物冰硯……貞貴妃也送給了私通的姦夫,便是永寧寺的住持!”

    話音落下,周圍一片寂靜。

    貞貴妃面上溫柔的神情僵住,猶如五雷轟頂,身子顫了顫,手臂緩緩抬起,指向了春芽:“你這宮婢在胡亂說些什麼?你怎麼可以血口噴人?”

    永寧寺的住持也快步走了過來,冷著臉對春芽道:“女施主,你說你在經文殿親眼所見?那經文殿乃是老衲打坐誦經之處,旁人不得隨意進出,你又是如何親眼所見?”

    他招手喚來了經文殿的掃地僧,問道:“今日是你守院,你可曾看見過這位女施主進出經文殿?”

    掃地僧搖了搖頭,如實道:“小僧從子時守夜便在經文殿中,並未見過這位女施主進出……”

    說罷,他頓了一下,在人群中尋覓了片刻,目光停留在了顧休休身上:“今日清晨倒是見那位女施主來過經文殿遞送經文,剛巧那時住持不在殿內,小僧便讓女施主將經文送到殿內的桌子上。此外,再無旁人進出經文殿了。”

    掃地僧雖是如實道來,卻無意間將顧休休推作了眾矢之的。

    周圍的嬪妃和士族女郎皆是個頂個的人精,聽到這裡,便也明瞭過來,春芽壓根沒有親眼看見什麼肚兜和冰硯,根本就是得了宸妃和顧休休兩姐妹的指示,在栽贓誣陷貞貴妃。

    “太卑鄙了吧,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,竟是沒想到她們姐妹兩人如此歹毒。有本事倒是自己出面來揭發,怎麼還逼迫一個小小的宮婢頂罪,你瞧瞧那婢女都嚇成什麼樣子了!”

    “可不是嗎!誣陷人也不尋個好由頭,連永寧寺住持一個出家人都敢栽贓陷害,未免太過牽強離譜。”

    “依我看,此事怕是宸妃娘娘授意的,那顧家女郎陷害了貞貴妃也得不到什麼好處,該是宸妃想要爭寵,便要顧家女郎助她剷除異己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即便女眷們說話的聲音不大,皆是在悄悄議論,可皇帝畢竟不是個聾子,他原本就陰沉的臉色,在此刻結出了冰霜:“都給朕住口!”

    還沉浸在吃瓜看戲中的女郎們,此時在恍然想起,皇帝陛下還在一旁,紛紛噤了聲,縮著腦袋再不敢吭聲了。

    皇帝抬手就給春芽來了一巴掌,直將春芽打得鼻血橫流,臉頰霎時間便腫起來了一片紅印:“賤婢,你可知出言不遜,汙衊嬪妃私通該當何罪?”

    “昨日貞貴妃房中失竊,被賊人竊走肚兜與冰硯,一早就與朕說了。朕還當是哪個不要命的東西竊走了貞貴妃之物……”

    他看向了顧月,眯起了雙眸,聲若寒冰:“不過區區賤婢,怎敢誣陷妃嬪……宸妃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啊!”

    明眼人都能瞧出來,落在春芽臉上的一巴掌,那是打給顧月看的。

    皇帝本就偏寵貞貴妃,此時寵愛的心上人遭人汙衊,自是火不打一處來。

    他轉頭將視線落在了顧休休身上,緊皺眉頭:“除你之外,無人進出過經文殿。朕給你一次機會,你如實說來,那失竊的肚兜與冰硯,可是被你放進了經文殿?”

    說是給個機會,但顧休休知道,她若是認下半個字,那皇上就像是尋到了機會,定要說她品性不端,不配為東宮太子妃,要廢除兩人婚約。

    佛苑內的氣氛劍拔弩張,彷彿一觸即發。

    顧家老夫人站了出來,護在顧休休與顧月身前,迎上皇帝凌厲的眼神:“皇上是明君,豈會因一個宮婢三言兩語,便不分青紅皂白,認定是我顧家女郎竊走了貞貴妃之物?”

    一直沉默不發的皇后,此刻緩緩開了口:“本宮以為,這宮婢是受人買通,有意挑唆、誣陷宸妃和顧家女郎……貞貴妃以為呢?”

    貞貴妃沒想到向來不愛摻和宮斗的皇后,此刻為了挽回顧休休的聲名,竟也是一腳插了進來。

    她心底笑了笑,越多人摻和進來越好,待到她們被證據打臉時,便會一併被皇帝遷怒責罰了。

    貞貴妃眼中含著淚,卻還是扯出一抹苦澀的笑意,似是強忍著委屈道:“臣妾亦是如此想的,皇上息怒,這其中怕是有什麼誤會……”

    這時,便輪到了貞貴妃身旁的李嬤嬤出面了,她扶著貞貴妃的手臂,惱怒道:“娘娘失竊之物,便丟在昨日晚膳放齋前,只要讓住持排查清楚,昨日是誰在放齋時不在齋坊,便能查清事實了!”

    說著,李嬤嬤像是想起了什麼,在女郎們之中尋覓了片刻,指著顧佳茴道:“這女郎,昨日放齋時曾去過溫陽公主的寮房內更衣,你如實說來,可有瞧見什麼異動?還是說,那失竊之物,並非是旁人所竊,而是你乾的?”

    突然被點到名字,推到風口浪尖的顧佳茴,一下慌了神,她不過是去更衣,怎麼貞貴妃房中失竊,就成她做的了?

    她慌張之餘,恍然想起顧休休曾躲在貞貴妃的寮房外,神色鬼鬼祟祟。

    昨日她問起顧休休在做什麼,顧休休卻只說自己被石子硌了腳,便扶著門框磕一磕鞋裡的石子。

    她本是想著顧休休不願意說,那她便也不追問了,誰料此事竟是與貞貴妃肚兜失竊有關。

    “不,不是我!我更衣離開後,就往齋坊走,但是中途瞧見了……瞧見了姐姐在貞貴妃寮房外。”

    顧佳茴沒有遲疑太久,此事本就與她無關,她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,至於旁人怎麼看待顧休休,那便是顧休休的問題了。

    此話一出,像是錘死了真相——連顧佳茴這個族妹,都親口指認了顧休休,那還有什麼可說的?

    淹沒在人群中的劉廷尉,不禁神色擔憂道:“長卿,你快去幫你的未婚妻求求情……”

    話音未落,轉過頭才發現,元容不知何時已是走向了顧休休。

    “都說完了嗎?”他捧著手爐,不緊不慢停在顧休休身旁,眸中勾著淡淡的笑,卻是不達眼底:“爭執了這樣久,父皇為何不譴人去經文殿看一看……”

    元容頓住,輕笑了一聲:“那所謂的冰硯與肚兜,是否在殿內?”

    顧休休怔了一下,看向站在身旁,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元容。緩帶輕裘,身形頎長,即便他什麼話都不說,立在一旁,已是給足了人安全感。

    兩人視線相交,她用眼神表達了自己的疑惑——為什麼元容會知道。

    就如朱玉所問的那樣,顧休休一早就想到了這個問題。貞貴妃大費周章做了那麼多鋪墊,可是有想過,如果她膽小怕事,謹慎小心,不去揭發貞貴妃私通,那些鋪墊豈不是白費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