甜心菜 作品

第25章 二十五條彈幕

    溫陽公主足足怔愣了半晌,才被臉頰上腫脹刺痛的喚回神來,她不可置信道:“你敢打我?”

    “不然呢?你以為我在打蚊子嗎?”顧休休微微眯著眼,嗓音不輕不重,似是譏誚:“溫陽公主,你所謂的仰慕,就是在背後搬弄是非,出言詆譭他嗎?”

    聽聞這話,溫陽公主那雙眼睛瞪得像是銅鈴般,一聲尖叫從喉嚨中吐了出來,一旁跟在她身側的宮婢,似是感受到了她噴湧而出的怒氣,顫了顫身子,向後縮了去。

    溫陽公主一生氣,那絕對有人要倒黴了!

    她深吸了一口氣,臉頰上的肉似乎在抽搐。抬起手便要還回去,只是手臂揮了過去,卻打了個空——不知何時,元容已是走到了顧休休身後,在她揚起手臂的瞬間,伸手攬住了顧休休的肩。

    顧休休沒有防備,身體轉了半圈,失去平衡,直直撞進了他懷裡。

    她此刻的心情實在不美,唇瓣一抿,正準備口吐芬芳,一抬眼卻對上了他漆黑的眸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她沉默了一下,竟是莫名生出一種做了什麼壞事,被當場抓包的尷尬。

    太子怎麼也來了永寧寺?

    她記得往年暮秋時,只有後宮嬪妃與眾女眷才會來此地禮佛,印象中從未見到太子來過。

    而且,他又是什麼時候走過來的,怎麼落地都沒有聲音……那些話,他不會都聽到了吧?

    顧休休垂下頭,睫羽輕顫著,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,視線卻無意間落在了他的手上。

    那日他發著高燒,淋著雨用輕功送她回府,因體力不支栽到在玉軒,她為了扶住他,與他一同栽了過去。

    他用最後的力氣,將手掌墊在她的後腦勺上,卻在落地時,被院子裡的碎石割傷了手背。

    她雖然幼時習武沒少受傷,但向來都是顧月幫她清理傷口。這算是她第一次幫別人包紮,沒什麼經驗,紗布纏得有些亂,不知道怎麼收尾,就順手打了個蝴蝶結。

    倒是沒想到,都幾日過去了,他竟然沒有拆開重新包紮,就湊合著她那日包紮的蝴蝶結,一直應付到了今日。

    兩人相對無言,之間卻流動著莫名繾綣的氣氛。溫陽公主哪裡受得了兩人在自己眼前纏綿不清,更何況她剛剛才捱了兩巴掌。

    要知道連貞貴妃都不捨得打她,她在北宮裡幾乎跟螃蟹一樣橫著走,而顧休休竟然敢打她?!

    溫陽公主恨不得現在就上去薅拽住顧休休的頭髮,讓她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慘痛代價。

    可元容就在眼前,她方才一心關注著顧休休的表情,想要從中獲取快感——往日那些仰慕太子的士族女郎,在聽她說出太子的身世後,就會臉色大變,忽白忽紅,表情豐富又糾結,而後眸中漸漸生出些嫌惡來。

    在這最看重身份地位與血統的北魏,即便他是皇帝的血脈,可只要他的母妃出身低微卑賤,在士族眼中,就像是雜交出的犬種,血脈不純,上不了檯面。

    就如那句話所言,龍生龍鳳生鳳,老鼠的孩子會打洞。

    從沒有人質疑過溫陽公主的話,她畢竟是公主,生養在北宮裡,那些不為人知的宮中辛秘,他們外面人不清楚,那宮裡頭的人還能造假不成。

    無一例外,那些曾愛慕過太子,連他身體孱弱,恍若命不久矣都絲毫不在意的女郎們,在知道太子身世後,便都將其視如敝履,棄之,厭之。

    溫陽公主篤定著,顧休休跟那些女子亦是相同,沒有任何人能像她似的,就算清楚太子身世,依舊愛慕著他。

    她要讓顧休休明白,只有她才是真正喜歡他,在意他的人,即使他已經變得骯髒破敗,她也不會嫌棄。

    而顧休休愛慕太子,不過是喜歡那美麗的外表與皮囊,又如何比得了她的深情?

    她實在太過急著欣賞顧休休變幻莫測的臉色,想要感受凌駕於人的優越感,哪裡會注意到元容來了。

    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走過來的,又有沒有聽到她方才說的那些話。

    溫陽公主有些心虛,卻不甘這樣狼狽地離開,她何時吃過這樣的啞巴虧?

    若她還是謝家的女郎便算了,可她如今是聖上親封的公主,顧休休竟敢藐視皇家,她今日定是要顧休休吃不了兜著走!

    她眼珠轉了一圈,想道:太子哥哥該是沒有聽到才對,不然他為何去拉顧休休,卻不替顧休休接住她揚起的巴掌?

    就算退一步講,他真的聽到了,但她說的都是事實。難道他還準備為了顧休休,在這永寧寺大動干戈,與她鬧到天下人皆知的地步嗎?

    溫陽公主在心底冷笑一聲,收回了打空的手臂,嗓音微微哽咽:“顧姐姐,我不過是想與你親近一下,你為什麼打我?”

    她的聲音實在不算小,本就站在寺廟門往裡不遠處,這一嗓子下去,卻是吸引了不少女眷,紛紛圍攏過來。

    溫陽公主扯著嗓門喊道:“我雖仰慕太子哥哥,卻也沒有動過不該有的心思。顧姐姐,你何必拈酸吃醋,對我下這樣的狠手?”

    眼看著不明真相的群眾交頭接耳,議論紛紛,不知在嚼什麼舌根子,朱玉有些急了,連忙解釋道:“不是這樣的,明明是你先挑釁我家女郎,又妄議太子殿下……”

    溫陽公主居高臨下瞥了朱玉一眼:“你個賤婢在胡說八道什麼?我何時妄議了太子哥哥,你莫不是嘴癢癢了,想嚐嚐被掌嘴的滋味?”

    見她嘴硬不承認,朱玉還想辯解,卻被顧休休拉住:“溫陽公主,你說我打你……我何時打你了?你可不要仗著自己是公主,就信口開河汙衊人。”

    溫陽公主被說得一愣,顯然沒想到顧休休會直接賴賬,她指著自己身後跟著的宮婢,又委屈地指著自己微微腫脹的臉頰:“你就是打我了,她們都看見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她們都是你的宮婢,自然向著你說話。”顧休休揉了揉發酸的手掌,輕笑道:“左右太子殿下也在,若不然你問問殿下看見了嗎?”

    溫陽公主嗚咽著:“太子哥哥……”

    “孤不是你哥哥。”元容拂了拂衣袖,垂著眸,似是漫不經心地笑道:“孤只是個身世不堪,身上流淌著卑賤血脈的人。”

    他將她方才說的話,一字不差的複述了出來,溫陽公主的臉色唰的變了難看起來——她說的那些話,太子哥哥都聽到了?

    不但聽到了,他竟然當著那些女眷的面,毫不忌諱的又複述了一遍。

    太子哥哥到底什麼意思,莫不是要為了那顧休休,連自己不堪的身世都可以拿出來公之於眾嗎?

    “太子哥哥,我,我不是那個意思……”她微微有些慌亂,想要解釋,卻聽見元容嗓音寡淡道:“謝瑤,誰給你的膽子,敢顛倒是非,向孤的未婚妻大打出手?”

    “我,我沒有……”溫陽公主聽到他喊自己的本名,感受到眾人投來異樣的眼光,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了。

    元容對顧休休打她的事情隻字不提,只一句‘顛倒是非’‘大打出手’,便讓圍觀眾人頓時倒戈,認為是她又在暗地裡作妖。

    “就是她打了我兩巴掌!你們看看我的臉……”

    溫陽公主哪裡能忍得這樣的氣,正要指著自己被扇腫的臉頰讓旁人仔細看,卻聽見朱玉尖叫著喊了一句:“女郎——”

    轉過頭看去,只見顧休休身子一歪,竟是腳下打著晃,險些栽過去,像是隨時都會暈倒的樣子。

    朱玉扶住了她,她眼尾泛著紅意,隱隱有些溼潤,一手捂著額,看向元容:“殿下,休要動怒。溫陽公主還小,往後日子長著,慢慢教養就是了……”

    此言一出,猶如石子投進平靜的湖泊,炸起一片浪花。

    “那溫陽公主都十六了,與顧家女郎歲數差不多大,人家顧家女郎得理還讓三分,她卻不依不饒上了!”

    “早就聽聞溫陽公主跋扈無禮,今日一見果真不假,真不知謝家怎麼教養的女郎,難怪這個歲數還沒嫁人。”

    “你看洛陽城裡,誰敢娶她?貞貴妃看在她父母雙亡,憐惜她才將她接到北宮中,她卻整日在外宣揚著歡喜太子殿下,如今還欺負到人家未婚妻頭上,未免太過恬不知恥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溫陽公主所依仗的,無非就是元容不敢撕破臉,不想被人知道那過往的身世與是非。

    人們的嘴,可以用來吃飯,也可以用來說話,有時候還可以化作一把鋒利尖銳的刀子,用那張嘴殺人奪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