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十八條彈幕

    到底誰才是朽木?

    倘若她一出生便是富貴身,倘若她有父兄母親相護,又怎麼卑賤如泥,隨意受人辱之。

    顧佳茴越想越不平,就在這時,有人認出了她來,驚呼道:“竟是那日在采葛坊與四皇子糾纏的顧家女郎——”

    雖然顧休休早就提醒她會有人認出她,可感受到四皇子聞聲投來的視線,她著實還是慌亂了起來。腳下一軟,身子便不受控制向前栽去。

    就在顧佳茴以為自己會摔個狗吃屎時,一隻纖細的手臂穩穩扶住了她失去平衡的身子,她怔愣著,聽到顧休休用著極輕的嗓音道:“怕什麼?繼續往前走。”

    明明聲音不大,卻帶有一種讓人信服的能力。顧佳茴只得勉強站穩了腳,燒紅了臉,硬著頭皮向前走去。

    走著走著,她突然發覺方才讚美她的人都噤聲了,咬了咬牙,鼓起勇氣向名士人群中看去,這才發現名士們的眼珠子都快落下來了——他們盯著顧休休一瞬不瞬地看著。

    顧佳茴循著眾人的視線朝顧休休看去,只見顧休休半側著頭,鬢間垂落絲絲縷縷順滑的烏髮,墜在雪白的頸窩前,睫羽濃密,雙雙黛眉精緻若畫。

    美人如玉石,纖纖玉手,灼灼其華,潔白而無暇。她肌膚竟是似玉般光澤瑩潤,薄唇點絳色,在竹林中異常惹人注目——明明穿著最簡單普通的寬袖衣袍,卻有一種灑脫慵懶的仙人之姿。

    顧佳茴不自知地咬緊下唇,似是憤怒,又很是無力。今日竹宴的主人公該是她才對,怎麼顧休休無需說一句,只要往她身旁一站,就能將她比了下去?

    那些灼灼的目光本該屬於她才對!

    她心中越發妒恨,無奈此時還用得上顧休休,只得忍氣吞聲,將那妒火生生憋了回去。

    兩人走到了竹林之前,一道朗聲笑意將看得痴迷的名士們喚回了神:“是誰在彈奏?又是為誰而彈?”

    說話的人是謝懷安,他穿著寬袍大袖,衣襟半敞,鬆垮著露出若隱若現的胸膛,俊美的臉上含著笑。

    他手裡拿著青玉酒壺,坐姿隨意卻又顯得十分優雅,好整以暇地看著顧休休。

    顧佳茴鼓起勇氣,抱著琴上前,按照顧休休教的話,一字一句地複述起來:“琴音乃小女所奏,為得是……”

    她沒有繼續說下去,只是明亮著雙眸看向了四皇子,看了一眼,便又飛快地低下頭去。

    有名士拍起大腿,哈哈一笑:“這小姑子竟是為四皇子而來,想來那日采葛坊的傳聞是真的咯?”

    名士說話向來是以簡馭繁,直言不諱,這話問得刺耳,令四皇子臉色瞬間燥了起來。

    他正要澄清,顧佳茴卻沒給他這個機會,搶先答道:“真如何,假又如何?四皇子風姿文雅,仰慕他的女郎數不勝數,小女不過是一俗人。”

    顧休休說,她若是扭扭捏捏不肯表態,只會惹得名士厭煩。反倒承認得爽快了,竟是一句‘俗人’便將那出言不遜的名士懟得啞口無言了。

    謝懷安聽聞此言,難得抬起眼皮,看了一眼顧佳茴:“小姑子何故彈錯了琴音?”

    這題超綱了,顧休休並未交代過怎麼回答這個問題——顯然彈錯琴聲是不慎為之。

    原本底氣十足的顧佳茴,如同洩氣的皮球,頓時蔫了下去。她滿臉躁紅,求助似的看向顧休休,未等她慌亂,顧休休已是淡然開口:“族妹見到仰慕之人抬目望來,心中歡喜,故彈錯琴音。”

    這回答像是沒有回答似的,卻讓人尋不出錯處來,倒是太子殿下聞言,抬頭看了一眼顧休休。

    原是因為心中歡喜……才彈錯琴音嗎?

    謝懷安笑了起來,爽朗道:“曲是好曲,人是妙人……子燁兄好福氣。”

    被叫了字的四皇子,臉色終於緩和了些。謝懷安雖是他的表兄,卻任性不羈,他多少次想從謝懷安口中換一句誇讚點評,以此提高自己在洛陽的聲名與地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