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 十六條彈幕

    立在一旁的丹青,見顧休休絲毫沒有防備,遲疑著,向前走了去,半俯下身子,溫聲道:“女郎莫要噎著,奴給您倒杯果酒送一送。”

    說著,她拿起案几上的白玉壺,一手扶起衣袖,作出一幅似是要斟酒的模樣。而後倏忽身子一斜,手腕抖落著,將一整壺的酒水澆在了顧休休身前。

    黏膩芳香的果酒灑了顧休休一身,連帶著將罩著浮光錦的尺素琵琶也浸透了。

    丹青松了口氣,佯裝驚恐的模樣跪了下去,一邊慌亂擦拭著浮光錦上的酒水,一邊等待著顧月降下雷霆之怒,當眾失儀。

    然而顧休休沒有動,顧月也毫無反應的坐著,就如同那浮光錦罩著的琵琶不是尺素琵琶一樣。

    丹青下意識開口道:“娘娘,奴該死,奴將酒水灑在了您的尺素琵琶上……”她特意將尺素琵琶幾字咬得很重,就猶如在提醒顧月什麼似的。

    但顧月聽了之後還是毫無反應,只是看向丹青的眼神有些冷。

    丹青動作浮誇,又跪又慌,已是引得皇帝注意到,他叫停了捧著菊盆的伶人,看向顧月的方向:“怎麼了?”

    顧月還未開口,顧休休便接過話來:“這奴婢笨手笨腳,竟是將果酒灑在了宸妃娘娘的琵琶上。”說著,她揭開浮光錦的步罩子,將罩住的琵琶取了出來。

    丹青仰頭看去,總算知道為何兩人毫無反應了,原來那浮光錦裡罩著的琵琶,根本就不是尺素琵琶,而是小國進貢來的民間琵琶。

    她大驚失色,腦子裡亂做漿糊,不知到底哪裡出了差錯。

    倘若顧休休手裡拿著的是民間琵琶,那尺素琵琶在……丹青愣了住,緩緩轉過頭,僵著身子看向了朱玉。

    朱玉朝她翻了個白眼,將手中罩著蜀錦的尺素琵琶遞給了顧月。

    顧月朝丹青冷笑一聲,雖什麼都沒說,已是勝過千萬言語的譴責辱罵。

    “果酒甜膩,灑在這御賜之物上,往後音色便不準了,倒是可惜了這上好的琵琶。”

    顧休休狀似感慨地嘆了一聲,卻令丹青毛骨悚然起來。損壞御賜之物乃是大不敬的死罪,連王公貴族收到皇帝賞賜的物件都要當祖宗供起來,更何況她一個小小奴婢。

    丹青慌亂地俯身叩頭,額角狠狠磕在青石上,直磕得頭破血流,也不敢停下:“奴婢有罪,奴婢該死……”

    她哪裡能想到,顧休休來時偏要拿兩把琵琶,為得是混淆視聽。

    她以為顧休休手裡罩著浮光錦的琵琶就是尺素琵琶,豈知早就被掉了包,朱玉手中罩著蜀錦的琵琶,才是真正的尺素琵琶。

    再一聯想先前顧休休在寢殿裡說過的話,丹青心中瞭然,顧休休竟是早已知情她背棄主子的事情。

    可顧休休最近進宮的次數並不多,她被貞貴妃拿捏住把柄,也是近半個月才發生的事。

    難道顧休休在宮裡也有自己的眼線?

    那她與御醫隨從苟且之事,顧休休豈不是也知道了?

    正想著,丹青便聽到上座傳來近乎冷漠的威聲:“笨手笨腳的蠢物,拉出去杖斃了。”

    她眼淚止不住湧著,額間鮮血直流,卻無一人同情她。

    周圍的嬪妃眼神平淡,似乎對此習以為常,倒是顧月看著丹青被侍衛拖拽下去掙扎哭喊的模樣,垂下了眸,不知在想些什麼。

    “太后娘娘壽辰將近,不宜見血。請陛下開恩,念在她跟隨臣妾五六載,饒這婢子一命。”

    顧月很少開口請求皇帝什麼,難得張一次口,皇帝掃了一眼顧月,淡淡道:“那便打三十杖叫她長長記性。”

    雖三十杖也不好受,但卻不至於要命。丹青喜極而泣,連忙叩首:“謝陛下開恩,謝娘娘開恩……”

    顧休休看著丹青被拖下去,唇畔微不可見地勾起淺淺的弧度。

    向來管教奴婢,便要恩威並施。想必經此一事,險險撿回一條命的丹青,就該清楚誰才是掌握她生死大權的主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