眉師孃 作品

515 老唐拿起手機

 “不是很理想,基本廢了。”老唐沉吟了一會,說。

 盛春成吃了一驚,問:“怎麼了?”

 “上個月的時候,我和小樹還去看過他一次,他現在在縉雲山上的一座廟裡。”

 “出家了?”

 “不是。”老唐說,“現在和尚也不是你想當就能當的,一般都要佛學院畢業。他就住在廟裡,也不畫畫,也不念經,也不看書,連手機都沒有,每天就是發呆,你要是說他瘋了傻了,又還沒有。他和我們說,他在數自己。”

 盛春成問:“數自己,什麼意思?”

 “沒有意思,他說他就是在倒數,一秒一秒地數自己,數完了,他就掛了,就這個意思。”老唐說,“回來的路上,我和小樹討論過這個問題,小樹有句話,我覺得說的很對。”

 “小樹說什麼了?”

 “小樹說,阿強是從理想主義到極端主義然後到虛無主義,這樣一路走來的,這一路,就像是同一條河流,中間其實是沒有明確的界限的,你順著水漂,就漂到這裡,漂到數自己的狀態。”老唐說。

 老唐這話,盛春成聽明白了,就像是他從小熟悉的老家山下的那一汪水,從黃山出來,叫新安江,到了他們家下面,叫千島湖,出了新安江水電站往下,還是新安江,接著到桐廬、富陽,就叫富春江,過了富陽,就叫錢塘江。

 江是同一條江,只是叫法不同而已,你也很難分辨,新安江究竟是到了哪個點,開始叫富春江,就像老唐說的理想主義極端主義和虛無主義,你也很難分清它們的臨界點。

 盛春成只是心裡有些隱隱地疼,他還能想起那個在畫室裡,光著身子,像一隻鬥雞一樣激情澎湃地畫著畫的阿強。從那個阿強,到數著自己的阿強,盛春成似乎知道是因為什麼,又不知道,他怎麼可能知道藝術家們的事。

 “他現在好嗎?”盛春成問。

 “很難說好或者不好。”

 老唐沉默了一會,繼續說:

 “在我們看來,他好像是已經廢了。但他自己覺得,就這樣,心裡很平靜,每天數著自己,還很自戀。又沒有人強迫他的,他要是覺得現在的狀態不好,想改變,隨時可以下山,對吧?現在還沒有下,那是他自己覺得,沒有下山的必要,所以很難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