狐陽 作品

第174章 白玉非菩提(10)





靈鹿蹭了蹭他。




“它的角能自己長好。”宗闕走向了營帳處時說道。




他不再阻攔,誦卻知道自己走不了了。




“故友重逢,月甚感欣喜,可要入帳一敘?”瀲月看著走過來的宗闕,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,“心軟的小蛇。”




以他的力道,將靈鹿的角掰斷都不在話下。




“他看你不是仇恨。”宗闕壓低了聲音道。




瀲月看向了牽著靈鹿走過來,帶著幾分忌憚的誦輕輕斂眸。




對方見到他們的隊伍就跑,他最先懷疑的是大巫死前將真相暴露了,此事多一人知曉,就多一分風險,他與大巫達成的協議中自然包括不能暴露之事,否則之前的約定便做不得數了。




但現在看來好像不是,那他的忌憚從何而來?




“請。”瀲月看著近前的人道。




誦深吸了一口氣,鬆開了靈鹿的韁繩進入了營帳之中。




瀲月轉身在後,入帳就坐,看著立在帳中渾身緊繃的人笑道:“月又不是洪水猛獸,為何見我就跑?”




也對,這位素來不會隱藏心思,什麼表情都在臉上,若真是恨,只怕衝進來不由分說都要活剮了他。




不過也像他對大巫所說的那樣,若他不慎未能斬草除根,那遺留之人自也能向他來尋仇,如果對方有那個本事的話。




冤冤相報何時了,自然是自己的仇人盡滅時了,放下屠刀的絕對不會是他。




誦看向了他面上的笑容,竟是不知他為何能一邊命人攔下他,一邊對他好似故友一樣。




這樣的人很可怕,但有時候他又會敬佩對方能做到這樣的處變不驚。




“只是未曾想會在此處遇到。”誦袖中的手指收緊道,思索著如何才能脫身。




“坐吧。”瀲月伸手道,“我們也算是友人一場,不必如此見外。”




誦沉了一下心神,走過去坐在了對方的對面,有人將茶壺放在了桌上,給他們倒著水。




誦看向了倒水的少年,一時難忍打量之色。




玄,那條玄蛇,亦是蛟。




當初那讓人頭皮發麻的靈物化身成人時不想如此的俊美出眾,只是力道和速度都異於常人。




“謝謝玄。”瀲月接過了杯盞笑道。




“客氣。”宗闕將另外一杯放在了誦的面前。




“多謝。”誦看著他有一種極微妙的感覺。




靈寵在他的印象中一直都是以獸類的模樣出現,雖然收了便類同於家人一樣的存在,可從來沒有想過它們會化為人形,而且跟人好像並沒有任何的區別。




這會讓他忍不住想靈鹿若化形會是何種模樣?




他此行其實本沒有帶靈鹿的,可他出谷許久,對方竟掙脫了韁繩追了來,無論他將它扔多遠,它都能找到他。




不忍卻又無奈,若它是人,應該也會傷心的。




宗闕起身出了營帳,瀲月摩挲著杯沿,看著面前將一切情緒都呈現在臉上的人道:“你想去王城?”




誦瞬間抬眸看向了他,不知有些人為何總是能一眼看透他人心思:“此事與國師無關。”




“那為何你一見了我就跑?”瀲月直視著他問道。




面前的青年微微斂眸,似在思忖。




“要不到滿意的答案前,我不會放你走的。”瀲月端起杯盞笑道,“你如今還有說話的機會,若我沒了耐心,你的一切計劃和想法都會落空。”




他的話語輕描淡寫,但其中的深意卻無法細思。




王城中人,果然可怕,誦深吸了一口氣問道:“您當初說大王子若登基為王,身邊必會有女子,您……是否在扶持大王子?”




他的問題似乎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,瀲月手指一頓,看著面前緊張的好像連呼吸都要停下的人道:“恕谷發生什麼事了?”




誦的眉頭深深的擰了起來,有一種極為無力的感覺從身體中升起,他在想以王族之人的敏銳,他真的能順利實施自己的計劃嗎?




或許他沒有機會,甚至會直接折在這裡。




“好吧,我先回答你的問題,否。”瀲月在推沿著恕谷中事。




對方提起巫厥時沒有絲毫愛意,反而有恨,這個時間,大巫應該已經死了,或許對方是覺得大巫的死跟巫厥有關?




想要得到答案,就要給出對方想要的答案。




誦有些驚訝的看向他,答案是否,對方沒有在扶持大王子:“可是你明明……”




“該你回答我的問題了。”瀲月說道。




誦的話語被打斷,心神卻微微鬆了一下“我不知你說的是真是假。”




“但我能看出你恨他,若我扶持他,大可以現在就殺了你,以絕後患。”瀲月輕聲說道,“現在可以說了。”




誦抬眸看著他,面前的這個人也讓他覺得有些陌生,大家的面孔下似乎都隱藏著另外一副面孔,讓人難分真假,其實無論真假,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。




有時候也不知道是自己太愚蠢,還是別人實在太聰明。




“師父死了,他在死前解散了恕谷。”誦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神說道。




時隔許久,仍然心如刀絞。




“原因呢?”瀲月問道。




“師父是壽終正寢,但他原本可以活的更久一些。”誦握緊了拳頭深呼吸,別開了視線帶著些難堪道,“當時我與巫厥道別,他卻以恕谷眾人為威脅,讓我此生只能留在他的身邊,我將此事告訴了師父,他才會做出如此決定,讓恕谷眾人失去安身之所。”




“所以你想他死?”瀲月問道。




誦緩緩抬頭,眼眶微紅:“是。”




他想讓他死,他從不知自己也會這樣心狠,但只有他死了,一切才會了結,恕谷之人再不必面臨危險。




他自己做的孽,他自己去終結。




瀲月神色略有些微妙,開口問道:“怎麼做?”




對面的人深吸氣道:“此事國師可會阻止?”




“不會,但我想對你說,刀劍對他無用。”瀲月捻著杯子道,“你若是想趁著與他歡.愛之時捅他一刀是不行的。”




“為何?”誦眉頭緊縮問道。




“演技太差,你所有的心思都寫在臉上。”瀲月看著他道,“行動有絲毫反差,都會被他察覺,一旦失敗,以他的心性未必會殺了你,卻會把你囚禁起來,完全落於他的掌控之中,吃藥也好,控制心神也好,都會徹底淪為他的玩物。”




誦的渾身都有些顫抖,若真的拼死自己他自然無所畏懼,可若被人控制到那種地步,當真是生不如死:“那我該如何做?”




瀲月輕託著腮笑著打量他道:“你在問我嗎?我好歹也是巫地的國師,有何理由要幫你弄死大王子?”




誦看著他的笑容覺得背後有些毛,但他知道,他想要達成目的,必須要此人的幫忙,只有他能幫他達成:“處理掉他,你扶持的另外一人就能登上王位。”




“不論誰登上王位,我都是國師,天下皆會尊我,你為何以為我會趟奪權那淌渾水?”瀲月問道。




誦發現自己的手上沒有任何籌碼,甚至連他自己都不是:“……您能在此處與我說話,想來不僅是想看戲。”




他不知道這個人想做什麼,他只能窮盡自己的一切。




“不,我就是想看戲。”瀲月放下了杯盞笑道,“我就是喜歡看有情人撕破臉的戲,曾經那麼親密,後來卻恨不得要了對方的命,不奇妙嗎?”




誦的呼吸顫抖,因為對方說的就是他們,的確是一場好戲,可笑至極的好戲,情熱之時只恨不得將性命交託,到了散場時,卻是恨不得對方去死:“不過是日久見人心罷了。”




時日久了,才可窺見對方的性情,一日兩日都不行,只有經歷大事,才有可能讓對方褪去偽裝,巫厥是,面前的人亦是。




“說的好。”瀲月看著他道,“其實巫厥這個人掌控欲很強,他愛王位勝過美人,或許他曾經對你有真情,但是有些情.意得到時就會慢慢消磨,失去時才會覺得痛心,彷彿生死都不能離,這就是人心。”




誦怔怔看著他,想要反駁,卻發現似乎無處反駁,因為即使他厭惡那個人,偶爾也會在想如果他徹底不存在於世上,自己到底會不會難過?




答案是會的。




“然後呢?”誦問道。




“明白了人心,某種程度上就能夠掌控它。”瀲月看著他笑道,“他對你是有情意的,雖不知有多少,但確實有,但你不要指望他的這份情意勝過王權和他的性命,在此範圍內,你可以讓他達到極致的痛苦。”




“只有痛苦嗎?”誦問道。




瀲月輕輕挑眉,握住了他的手笑道:“我欣賞你。”




1314在跳腳,雖然是兩個受,但是拉了小手,還說了欣賞,四捨五入那隻兇惡的小貓咪簡直就是要爬牆。




宗闕應了一聲。




1314默默嘀咕,宿主竟然不吃醋。




宗闕說道。




1314揮動筆桿刷刷刷寫下了一個相當標準的正字。




誦有些愣神,瀲月收回了自己的手笑道:“不好意思,激動了一下,但你要知道,讓一個人死是最容易的,讓他痛苦的想死,覺得生不如死,這才叫報仇,他施加在你身上的痛苦只用死亡報答,不覺得太便宜他了嗎?”




“可他越是痛苦,就越容易找我身邊的人發洩這份怒火。”誦說道。




“你的師父沒有給你留下別的東西嗎?”瀲月問道。




誦心神震顫了一下,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處道:“有一封信,好像是關於師父和巫王之間的秘密的。”




“哦?我能看一眼嗎?”瀲月說道。




誦遲疑了一下,從衣襟之中取出了那封被層層包裹的信遞給了瀲月道:“其實上面並沒有寫具體的秘密是什麼,但這個秘密似乎可以讓巫王做主。”




瀲月打開了信封,其上的確如他所說只有簡單的話:鴻已帶著與巫王的秘密到了地下,請巫王看在此事的份上讓大王子放過誦和恕谷眾人。




他的手指輕輕捻動,紙質就是普通的紙,其中沒有夾層,沒有標記,也沒有藥水處理的痕跡和味道,是一封可以被呈送到巫王面前的信。




這封信既可以讓誦暫時擺脫困境,又能證明大巫之死與他無關,秘密沒有洩露,同時也能讓誦和恕谷眾人的矛頭指向巫厥,不會對他產生怨恨和干擾,省去他很多麻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