狐陽 作品

第166章 白玉非菩提(2)

    殿下之人推杯換盞,雖然食物看起來不夠精緻,但舞樂酒水已是盡興。

    “厥怎麼還不來?”王在喝酒之餘詢問身邊侍從。

    瀲月目光未動,耳尖卻輕輕動了動。

    “回王上,那靈鹿不能束縛,需同行的巫牽引進宮,在路上耽誤了些時間。”侍從說道。

    “他從瑤地帶回了巫?”王問道。

    “是,據說那白鹿便是巫所尋。”侍從說道。

    “你先退下。”王揮退身邊侍從,對一旁的國師開口道,“國師稍安勿躁,那靈物有些脾性。”

    “無妨,王子能千里迢迢將靈物帶回,月又何妨多等一會兒。”瀲月說道。

    “國師氣韻如天。”王開口誇讚,其他人皆是附和稱頌。

    1314刷刷記賬本,他們氣韻如天的國師正在欺負一條小蛇,簡直不像是在喂酒,倒像是想把他泡進去。

    傳喚之聲在夜空火光之下響起。

    “王子厥引靈鹿覲見。”

    聲音傳出極遠,所有人幾乎都看了過去,宗闕卻被那筷子送進了一些酒水,倒真是甘冽,只是酒就是酒,難免辛辣。

    宗闕縮回,藏於他的袖中,任他再如何盤玩都不出去。

    鹿蹄之聲近前,所有人皆發出了驚歎,瀲月嘆了一聲這蛇小氣,抬眸看向了那出現在火光之下的鹿,眸光輕動,明白了眾人為何驚歎不已。

    那鹿生的極高,被牽引之時勝過了那在前牽引之人許多,鹿角身形優美,因為皮毛和鹿角皆是雪白無色,反而在火光之下像是紅雲一般光亮奪目。

    “真不愧是靈鹿。”

    “如此靈寵當真罕見。”

    “此乃天神賜我巫地之福。”

    “也只有此等靈物才能配得上國師了。”

    “父親久等,國師久等,厥給二位賠罪。”行止殿前之人開口道。

    “無妨。”王說道。

    “王子辛勞,月自是感念,請起。”瀲月伸手道。

    他一抬手,宗闕也得以看到此處的景象和站在殿下行禮的人。

    那人生的身形高壯俊美,他一身風霜,並未著綾羅綢緞,卻是身形高大,容貌剛毅俊美,一聲行禮不卑不亢。

    大王子厥,亦是最後登臨天下之人。

    王子獻靈鹿,是原世界線記錄的開始,乃是天下共賞的美談,只是在那之後風雲變幻。

    “靈鹿在此,厥知國師身側尚無靈寵,厥從瑤地遇到,不知國師可願笑納?”大王子厥看向了座上之人恭敬道。

    “不為靈鹿,只為王子這份心意,月便感念。”瀲月起身,在眾目之下走下了座位來到了殿前,在王子厥讓開之時站定在了靈鹿面前,抬頭打量著。

    的確是靈獸,不僅是身形美如玉,眼睛更是清澈而有著靈性。

    瀲月抬手,那本是低頭看著他的鹿卻驀然後退了一些。

    全場皆在看著那一人一鹿,這樣大的動作自是讓眾人皆是錯愕。

    靈鹿識明主,乃是天下早有的傳聞。

    可這鹿後退之舉,分明是在拒絕國師。

    瀲月的手停下,王子厥輕輕蹙眉,現場氣氛寂靜,只有火把燃燒的聲音噼啪作響。

    國師得巫地推崇,穩坐世間大巫之首,如今若是傳出被靈鹿拒絕,只怕連整塊領土都會受影響。

    “國師身上可能帶了它不喜之物。”一道聲音在這寂靜之中開口道。

    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那牽著靈鹿的巫身上,瀲月自是同樣,那少年只著一身布衣,姿態端正,身染藥香,那雙眸雖有些冷淡,卻有著跟這靈鹿一樣的澄澈之感。

    他給了破局的話語,首位上的王問道:“有何說法。”

    “誦斗膽窺探,國師身上還有一道靈息,想來此物相斥。”誦看向了面前靜立之人,眸中劃過崇敬瞻仰之色。

    火光通天,將這周圍的一切都染上了煙火氣息,卻唯獨國師一身白衣風華絕代,如同星河墜落人間。

    世間所有的巫皆是崇敬大巫,大巫之上又有國師,傳言為天上人,可傳言終究是不如一見。

    他與這靈鹿站在一處,實在如同天上之景。

    瀲月的目光從腕間掃過,落在了誦的身上笑道:“此乃之前孵化一靈獸,靈智未開,未曾想倒是讓靈鹿忌憚,罷了,想來我與此靈物無緣。”

    他的手抬起,摸上了這鹿的脖子處,白皙的手指沒於柔軟的毛髮之中,一人一鹿對視,看起來美好至極,卻無人察覺那靈鹿的瑟縮。

    兩道氣息壓制,那靈鹿直接屈起前膝跪了下來。

    眾皆譁然,座上的王眸中卻有欣喜劃過:“此乃靈鹿拜主!”

    瀲月眸中詫異一劃而過,唇角的笑意卻勾了起來,他抬起了手看向了一旁錯愕的誦道:“你一路牽它而來,想來是有緣分的,我便將它轉贈於你吧,厥可願意?”

    王子厥沉了一口氣道:“既是贈予國師之禮,國師自行處置便是。”

    “可此靈獸……”誦張口欲言,對上國師目光,氣息微沉跪地,“多謝國師。”

    於他們而言是不可得的靈獸,於國師而言它不過是靈寵而已。

    “起來吧,你的天賦著實不錯。”瀲月上前將人扶起。

    “多謝國師稱讚。”誦有些受寵若驚。

    瀲月輕笑,鬆開他轉身上座:“此等佳話,諸位共飲。”

    眾人紛紛舉杯,靈鹿被牽至一旁,王子厥引著誦落座:“不必拘謹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誦點頭應道。

    瀲月目光落於那處,執杯之時卻覺指上一痛,手上微頓,杯身不穩,一絲紅色從那蛇口之中滑出,些許腐蝕之聲卻是從酒水灑落的桌面之上傳來。

    瀲月垂眸,將酒杯遞到了唇邊,酒液卻傾倒進了袖中,杯盞放下,他的目光滑過全場,手指則在把玩著袖中的小蛇。

    蚺無毒,卻能辨別出酒水有毒,這天下雖是無數人敬畏天地,卻也有不敬天神之人,他不過離座半晌,就有人敢在他的杯中投毒。

    觥籌交錯,言笑晏晏,星光遍天之時瀲月以不勝酒力而告辭,他坐上步攆離開,宴會也自此散了,只在原地留下了些許酒水甘冽的氣息。

    步攆匆匆,又似從人間進入了聖潔之地,只是攆上之人入了殿中,門被掩上時,宗闕也被從袖中掏了出去。

    那雙本是不勝酒力的眸此刻哪裡還有半分迷醉之感,反而饒有興致的捏開了他的口,打量著其中的尖牙道:“你這小蛇真是牙尖嘴利,咬人當真是疼。”

    宗闕的身體纏繞在他的手上,在那指尖摸上尖牙時渾身震顫,他倒不是想咬他,只是被摸的牙根癢:“你這當真是為了讓我避毒,還是藉機報復,嗯?”

    宗闕此刻說不了話,面前的人明顯也不需要他回答,只一味的盤著蛇笑道:“咬的我流了血,不若燉了給我補補?”

    一道風聲落定,宗闕看向了來人,那人不似乾一樣冷淡,反而戾氣滿身,開口即狠辣:“主人,可要屬下去宰了那鹿?”

    “為何?”瀲月揉捏著掌心的小蛇笑著問道。

    “它當眾拒絕,自是不識好歹。”來人說道。

    “不過一畜牲,也值得你動氣?”瀲月笑道,“它既下跪認錯,我也將它賜出,若是死了,豈非我氣運不濟,由它去吧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來人蹙眉,看向了他指間盤玩的小蛇,“敢問主人,可是此物與那靈鹿相斥?”

    “怎麼,你要弄死它?”瀲月問道。

    “屬下不敢。”來人說道,“只是不知主人為何留此無用麻煩之物在身旁?”

    1314:【……】

    你死了!

    “倒也不是完全無用,它今日還幫我辨別出了酒水有毒。”瀲月看著手中眼睛漆黑晶亮的小蛇笑道。

    “今日酒水有毒?!”來人驚詫,對上瀲月輕輕看過來的目光道,“可主人本就可以辨認毒藥。”

    “無妨,總比那靈鹿強上許多。”瀲月看著掌中小蛇道,“知道誰是主人。”

    一寵若是可擇二主,便是天上的龍,他也是不稀罕的,為他所有之物,必須只屬於他一人,若不能全得,寧願不要。

    “說來也不能一直小蛇小蛇的叫。”瀲月沉吟道,“你通體烏黑,以後就叫玄吧。”

    來人微微蹙眉,即便覺得如此孱弱靈寵不配主人賜名,卻未說什麼。

    “你也別杵在此處了,乾已去查證投毒之人,你去幫一把,處理乾淨,別留下什麼首尾。”瀲月抬眸說道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坤匆匆離開。

    殿中燭火閃爍,宗闕被放在了桌角,那人又笑著招了招手:“玄,過來。”

    宗闕輕輕抬頭看著他,朝他遊了過去,置身在他掌心時卻聽那滿身酒香的人開口道:“你倒真比那靈犬還聽話。”

    宗闕沉默了一下,遊進了他的手腕,瀲月捏著他的尾巴尖,或是拽著七寸都未將小蛇拉出來:“脾氣還挺大。”

    宗闕不理他,瀲月的手指有一搭無一搭的摩挲著手腕,這小蛇可不像靈智未開的。

    天地有靈,自然也有靈寵出世天然便有靈智,只是五感初開,人世初識。

    說他笨,他是個有靈智的,可想說他聰明,自出生起被他折騰了這麼多次,竟還是這麼乖。

    瀲月起身卻未上樓,而是從書架上尋覓著書籍,宗闕盤於他的腕間也能看到那些書名,只見他從其中抽出了靈寵馴養之法,然後再登上頂樓,就著燭火和滿天的星輝倚榻細看。

    宗闕從他的腕間探出,目光落在了他平和的眉眼之上。

    剛剛遭遇刺殺,卻還能有如此閒情逸致,一種原因是他心志堅定,另外一種原因則是他早已習慣了這種事。

    國師瀲月在世界線中記錄並不多,多是神秘,行事不以常論,明為扶持二王子彌,實則扶持大王子厥,後又霍亂天下,視為妖邪,自他死後,巫的地位徹底沒落,再不能居於王側,而要俯首稱臣。

    記錄不多,但宗闕從他目前的性情看,找不到他投身王權爭鬥的原因。

    宗闕略有思索,頭卻被那伸出的手指戳了戳:“看的這麼認真,莫非在品鑑口感如何?放心吧,在你長成到吞下我之前,我必先把你吃掉了。”

    宗闕: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