狐陽 作品

第46章 公子世無雙(8)捉蟲

    王印落上,絹帛被折起來遞給了公子樾,霖王有氣無力的靠在軟枕之上道:“樾兒,若想要籠絡宗族,若妃的命需留著。”

    “是,兒臣還想求父□□書一封。”公子樾收起絹帛跪地道,“兒臣流亡,有一人生死相護,兒臣想要為他除去奴隸身份。”

    “那個人……”霖王想起了之前進殿為他解毒的人,那個男人,若非他頸後的奴隸印記,哪裡像個奴隸,“樾兒,奴隸護主本為尋常,不可輕縱,反而讓他失了規矩。”

    “他救了兒臣數次,生死不棄,兒臣已答應他,君子一諾,不可輕易毀諾。”公子樾伏身道,“請父王成全。”

    “罷了,你一片仁心,只是日後行事,手段不可過於慈軟。”霖王勉強起身,寫下了赦免的丹書,同樣交給了公子樾。

    “多謝父王。”公子樾將其折起收好,又一一收去了桌案筆墨。

    外面的日光在殿中的地面上變幻著光影,靠在軟枕上的君王敘著話,慢慢的失去了氣息。

    血腥味中,公子樾的手指觸碰到了他的鼻端,在察覺已無絲毫氣息時起身跪地,頭抵地面,數滴晶瑩的淚水落地,身形顫動了幾下:“父王……”

    宗闕站在外面很久,有人揣度打量他的身份,卻無人敢靠近,直到殿門從其中打開,那一身布衣卻滿身風華的公子走出,手持絹帛,神色哀慟:“父王殯天。”

    “殿下節哀。”其他人紛紛行禮道,“如今大王崩逝,還請殿下上位。”

    “此事料理過父王后事再說。”公子樾的目光落在了宗闕的身上,走了過去道,“今日諸多辛苦,你先去休息吧。”

    宗闕看著面前宛如將夕陽餘暉攏在身上卻寒涼疲憊的青年,行禮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皎皎君子,終是要登臨王位的,地位分別,他們不會再像從前一樣。

    “帶宗公子先去休息。”公子樾下令道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侍從看著臉色,恭敬的在前帶路。

    公子樾看著宗闕離開的背影,心中輕輕嘆氣,轉眸對身邊人道:“父王殯天,若妃與父王情深義重,甘願陪葬。”

    旁邊侍從一愣,低頭應道:“是,不知若妃以何種方式陪葬?”

    “若妃親帶毒藥。”公子樾說道。

    “是,奴明白。”侍從匆匆進了殿,帶出了那未盡的藥汁入了偏殿。

    “我不喝!公子樾你敢!宗族不會……咳咳咳……”

    掙扎的聲音傳出了一會兒,最後消弭無聲。

    夜風拂過,隨風飛舞的髮帶彷彿被染上了血紅的色澤。

    侍從匆匆走出,站在了公子樾的身後道:“殿下,若妃服毒自盡了。”

    “準備喪儀。”公子樾看著即將落入夜色中的巍峨王宮說道,“母妃身死,暉兒也該進宮一哭,以表孝心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侍從匆匆前去。

    曾經倒在地上的屍體被拖走,血液被一一擦去,公子樾換上孝服時,消息傳出了宮外。

    “什麼?!”一身金線華服的孔武男人拍案而起,“公子樾何時悄無聲息的進了王宮,若兒呢?為何現在才來報信!”

    “大王殯天,若妃娘娘與大王情深義重,生死相隨。”來傳信的侍從說道。

    “生死相隨?!”男人目光一直,拉住了侍從的衣領道,“公子樾真是好大的膽子,他真以為有大王的遺言就能坐穩王位嗎?”

    “大人別激動,殿下讓奴將一件東西轉交給您,說您看過就明白了。”侍從被提著仰頭,從袖中取出了一塊絹帛遞給了面前的男人。

    男人甩手接過,看著其中的內容一時沉了氣息。

    如今之計,唯有逼宮。奉若。

    名字落款,目的無一不缺,其上鳳印更是清晰明瞭。

    一旦這張絹帛公佈於天下,他們將會被打為亂臣賊子。

    男人沉氣,直接將絹帛撕裂:“偽造的東西,豈能當真。”

    “大人,您手上的確實並非攔截的。”侍從恭敬道,“只是若妃娘娘親筆手書的絹帛還握在殿下手中,殿下說為全宗室名聲,如此處理是最好的。”

    男人的關節捏的咔噠做響,卻也知把柄已落入公子樾手中,他是有備而來,不管是詐死還是奪宮,而為了不被打為亂臣賊子,他們不能輕舉妄動:“所以他從進入霖國境內,就直接傳信說他回來了,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們行此事吧?”

    眼看就要成功,他們自然不會允許公子樾這個變數回來,而他們越急,越是容易掉入對方的圈套之中。

    功敗垂成,不外如是!

    “大人還是不要妄自揣度公子心意為好。”侍從行禮道,“若無事,在下告辭了。”

    “他倒是連他的父王都能算計,如今讓他佔了上風,但以後的日子還長,咱們走著瞧。”男人冷笑一聲,面目猙獰。

    日頭落於地平線下,宮室之中成排的油燈照亮了宮殿。

    桌上擺著各種各樣的吃食,宗闕吃著飯,腦海裡1314一直在絮叨。

    【宿主,不太妙啊,公子樾答應了霖王不弄死若妃,轉頭就把若妃弄死了。】

    【斬草除根,永絕後患。】宗闕說道。

    【我要說的不是這個,是他說話不算數。】1314說道,【宿主你要小心。】

    現在的任務對象可不是病弱之軀,苟延殘喘,一旦逐鹿天下,結局可跟原來不一樣。

    【嗯。】宗闕應道。

    殿門在此時被敲響,外面傳來了清潤的問話聲:“宗闕,我能進來嗎?”

    “進來吧。”宗闕揚聲道。

    門被推開,那一身素服的公子輕便踏入,揮退了身後所跟之人,走到了桌邊坐下笑道:“霖國的飯菜可還適口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宗闕應道。

    雖然麵粉磨的沒有那麼細,調味品也很匱乏,但比百姓所食要好太多。

    “樾亦腹中飢餓,可否一起用飯?”公子樾問道。

    宗闕取過了一個碗,盛上了飯放在了他的面前。

    公子樾垂眸,拿起了筷子進食,只是他所食不多,不過吃了兩口便放下筷子,看著宗闕道:“多謝你為父王續命。”

    “應該的。”宗闕繼續吃著飯道。

    公子樾的目光落在他的筷子上,輕笑道:“樾這幾日事忙,可能會顧及不到你,你先暫居此處,有事叫人伺候可好?”

    宗闕抬眸看向了他,半晌後應道:“嗯。”

    公子樾得他一眼,手指攥緊了衣袖,從前可輕易出口的話,如今卻是到了嘴邊似乎也說不出了:“宗闕,若免了你的奴隸身份,你想要個什麼職位?”

    到了宮中,明明一切塵埃落定了,他的心裡卻慌的很,他怕,他怕眼前的人離開,卻又沒有理由再挽留他。

    “還能要?”宗闕問道。

    “旁人要我自然不給,可你之才我又豈會不知。”公子樾說道,“你只管說就是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太瞭解職位的事,你看著給。”宗闕說道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公子樾笑道,從袖中將那張絹帛取出,放在了宗闕面前道,“此乃父王所寫的丹書,此丹書昭告天下,你的奴隸身份即免。”

    “謝謝。”宗闕接過絹帛看著上面的字跡,重新遞給了他道,“辛苦。”

    “本就是答應你的事,無謂辛苦。”公子樾接過絹布起身道,“你先休息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宗闕應道。

    殿門關上,宗闕吃過飯叫了熱水,沐浴後套上了柔軟的絲綢褻衣,拉上錦被入睡。

    整個霖國,甚至整個天下都要因為這件事而風雲大動,他這裡倒是成了全天下最安穩的地方。

    接下來的幾天宮中喪儀之事不斷進行,哀樂響徹,公子樾沒有再來,宗闕也沒怎麼出去,只是待在殿中看著侍從捧來的醫術竹簡。

    【宿主,你不會被金屋藏嬌吧。】1314越想越覺得有理,【公子樾馬上要登基了,到時候整個霖國都是他的,把宿主你關在這裡,再傳個龍陽之好,你要是不願意,直接把你綁了送上龍床,生米煮成熟飯也不是不可能。】

    【嗯。】宗闕應了一聲,目光定格在面前的醫書上。

    他學的醫術固然先進,但是這個時代的醫術還是有可取的地方。

    【唉,現在宿主年輕貌美,說不定會專寵,但等到了老的時候,說不定公子樾就妻妾成群了。】1314說道,【他還要繁衍子嗣,到時候不就是辜負宿主了,你一鬧他就說你善妒,剛好拋棄,我可憐的宿主……】

    宗闕:“……”

    這系統電視劇看多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霖國停靈三日,公子樾重回的消息不僅傳遍了整個霖國,更是傳到了其它五國之中。

    “他,他不是死了嗎?”黍王聞言直接掉了手中的杯盞,“本王派去的人親眼看著他下葬的。”

    “可如今登基大典都在準備了。”傳信之人說道。

    “假死……當年黍國驅逐他,如今既要登基,代本王送去賀禮,探明態度。”黍王深吸氣道。

    如果寧伯兩國聯姻,黍國若與霖國有了齟齬,只怕形勢不妙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侍從匆匆去了。

    寧國殿中寂靜了許久,公子紓才開口笑道:“詐死,這一招金蟬脫殼玩的不錯。”

    叔華起身跪地道:“是臣的疏忽,請殿下降罪。”

    即便親眼看到了,眼睛也是會矇蔽人的,誰也沒料到公子樾還會易容之術,而如此疏忽大意,對寧國來說是致命的。

    “兩國聯姻在即,此一局不能退。”公子紓起身,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道,“不管霖國如今如何,魯國孤必要拿下。”

    “霖國若介入,此戰恐怕於寧國消耗甚巨。”叔華被他攙扶起說道。

    先霖王受制於宗族,可公子樾卻不一定,此番種種手段,已可見端倪,再加上宗族得罪其甚深,恐怕全部都要料理。

    一旦寧國受挫,即便拿下魯國,也需要時間恢復,想要對沂國再動兵戈,絕不能拖到冬日,伯國允諾之事若未做到,想要對其興兵只怕不易。

    “那就暫緩。”公子紓的手指輕輕摩挲著他的唇道,“叔華,許多事情有了變數,伯國公主必將入主寧國王宮,但即便她為正妻,孤的心中也只有你一人。”

    叔華垂眸,輕輕屏住呼吸後退道:“臣不敢。”

    公子紓看著空蕩蕩的掌心,眸色微深了些,他回身坐在了桌後道:“公子樾即將上位,有些事情也該提前籌備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叔華行禮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