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6章 小天

    張金利說到這突然笑了下, 他對陳蘇然說道:“你知道我當時的心情嗎?我覺得我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事情就是開了天眼。”

    他伸出手摸著自己的眼睛,他的眼睛看起來和普通人並沒有什麼差別,但眼底深處卻隱約閃過看破塵世的通透。

    自從開了這雙天眼之後, 他見過的事情太多了,也經常時不時地被鬼嚇到,所以他現在大部分的時候看到鬼的情緒波動都比較小, 就算有再厲鬼站在他面前, 他也能面不改色。

    陳蘇然眨了下眼睛, 她盤腿坐在沙發上, 在張金利面前屬於完全沒有什麼形象負擔, 她輕聲問道:“你剛開天眼看到鬼會害怕嗎?”

    張金利搖了搖頭:“因為我開天眼之後首先看到的是小健和我奶奶,以至於我對後面看到的鬼都抱著一種大家都有故事的感覺。一想到這些鬼在生前都只是思念家人的普通人,我就覺得沒什麼值得害怕的。”

    他說到這頓了下:“當然了,也有不少想要害人的鬼都比較瘮人。”

    張金利一口氣說了這麼久, 又慢吞吞地喝了口茶, 茶水已經有些涼了, 順著喉嚨划進食管後帶著些微涼的舒適, 張金利繼續說道:“當時我跟小健聊了許久。”

    小健雖然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樣, 脾氣也和小孩子一樣, 但從那雙成熟的眼睛當中,張金利又覺得小健和他沒有任何年齡上的隔閡。

    他們依然是童年的好友, 並且就算現在兩人看起來一大一小,但兩人的心靈是相通的。

    他是成年人的身體, 但是回憶跟隨小健來到了童年;而小健則用小孩子的身軀, 在思想上成長為大人。

    從某些角度上來說,他們之間的關係遠超於普通的朋友。

    畢竟像他們這種跨越生死的朋友還能相互惦記十幾年的實在不多。

    小健看著這三張卡片,看著看著眼睛就紅了, 他低聲說道:“我一直在等你把卡片送給我,但你一直沒來,不過我也知道你心裡難受,所以我不怪你現在才來。”

    他靠在槐樹上,對張金利露出一個笑:“就是小天這麼多年也沒回來,不知道還記不記得我。”

    他不僅懷念張金利,也同樣懷念自己的另一個小夥伴。

    張金利表情認真地說道:“不管小天這十幾年經歷了什麼,他都一定會牢牢記著你。”

    當時的小健如果不是為了拉小天一把,他現在也不會變成這個模樣。有些事情雖然大家都沒說出口,但是心裡都明白。

    小天一直遲遲不回來的原因也是難言的愧疚。

    小健對張金利露齒一笑:“我知道他記得我,就跟你多愁善感一下嘛。”

    接下來他又跟張金利說:“因為每年逢年過節的時候,我家總會收到一大批匿名送來的禮物,我估計不是你就是小天。”

    張金利搖頭:“不是我。”

    小健點頭:“你們都很心細,所以我也猜不出來是誰,但是我想著,能送來這麼多東西但卻不肯附上名字的……一定是怕我爸媽看到想起我吧。”

    張金利嘆了口氣:“可能怕叔叔阿姨想到你會難過。”

    他倆的聊天實在太久,獨眼老人聽了好一會兒都聽膩了,他打了個哈欠,自己推著輪椅回了屋子裡,讓張金利和小健有一個獨處的環境。

    至於張金利的奶奶也飄向一間沒人住的空房,她現在把自己的話帶給張金利後徹底安心,也懶得聽兩個小孩子之間的嘀嘀咕咕。

    張金利看著空蕩蕩的院落和帶著些涼意的老槐樹,內心卻覺得暖洋洋的,他一屁股坐在那棵老槐樹下,對小健招了招手,跟他說起自己這些年的經歷。

    小健目露嚮往,在童年的時候,他的夢想就是走出村子去更廣闊的世界體驗不同的人生。

    雖然他到如今都沒有達成自己的夢想,但是好在小夥伴們已經替他完成了。

    小健認真說道:“你說你大學考得警校,你不要去當警察,這個職業不適合你,就像你爸爸說的,你還是做生意吧。”

    小健理所當然地想著:雖然張金利細心又穩重,但是他跑得沒自己快!萬一追劫匪的時候自己受傷了怎麼辦?而且他看起來文文弱弱的,也沒有自己皮糙肉厚……嗯,後半生還是過平安穩定的生活吧!

    張金利看著他皺著眉一臉上沉思的模樣不禁笑了起來,這神態放在大人臉上會帶出幾分凝重,但是放在小孩子臉上,卻莫名透著幾分可愛。

    張金利忍不住揉了下小健的腦袋,對他邀請道:“我看好多人身邊都養古曼童,如果你願意的話,你也可以跟我去大城市待在我身邊,陪我一起看看這世界的多姿多彩。”

    小健的眼睛亮了下。

    張金利繼續說道:“不過我只是用古曼童舉例,不會要求你幫我轉運什麼的。”

    他鏡片後的眼睛是一片清澈的柔光,對於小健是真心實意地想要帶他去完成他未完成的夢想,所以寧願自己的運勢變差一些,也想要小健留在自己身邊,帶小健去體驗他一直心心念念著的大城市。

    小健雙手靠在腦後,強壓著興奮,故作深沉:“讓我想想。”

    這一想就是好幾天,這期間張金利將奶奶的話委婉轉達,張金利爸媽也沒多想,認為他對外婆的感情深,想將外婆的後事辦的貼心些,也就按照張金利的那些話重新置辦東西。

    等張金利爸媽處理完家裡老人的喪事後戀戀不捨地離開了這裡,而張金利則對兩人說在這裡多待一段時間。

    因為他除了小健和外婆的事情之外,還要跟著獨眼老人學些玄學上的東西。

    他爸媽還是沒有多想,只認為他自小和外婆一起長大,想在這多住一段時間懷念一下外婆也在情理之中。

    而在小健猶豫不定的時候,終於忙完手上實驗的小天突然給張金利打了個電話。

    他張嘴就說:“我這陣子忙得昏天暗地,連吃飯時間都沒有,也沒看朋友圈,我剛剛才看到你外婆……”他頓了下,有點生氣地問:“這種大事怎麼沒跟我說?你現在在哪?我去看看你。”

    張金利故意沒和小天單獨說,要不然於情於理小天都要回老家一趟,但是老家的意義對於他們來說又不是那麼簡單,張金利擔心他有心理負擔所以特意沒提起這事。

    不過現在不一樣了,他能看到小健了,也從那件事中徹底走出。小天……也該走出那段傷痛的時光了。

    張金利聲音很低地說道:“我在老家的村裡。”

    那邊沉默了很久,許久後一直沒動靜,讓張金利還以為自己一不小心把電話給掛了。

    小健趴在張金利身邊聽著電話裡的聲音,小天沉默了足足有幾分鐘才聲音很輕的開口:“等我,我馬上回去,回去看看阿婆,也看看……小健。”

    小健的眼睛倏地紅了,在張金利掛斷電話後,他眼淚啪嗒啪地掉了下來,他也不說話,就那樣一直在掉眼淚。

    張金利一個大男人,還真沒什麼哄孩子的經驗,他心裡同樣有點悶悶的感覺,恨不得跟著小健一起哭。

    還是小健自己安慰自己道:“按照年齡,我現在已經是成年鬼了!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哭了!”

    然後下一秒,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:“真好,我終於又能看到小天了!我們幾個又能像小時候那樣一起去玩了!”

    張金利的眼睛隨著這話也變得有些泛紅,就在他滿心感動的時候,身後傳來獨眼老人陰惻惻的聲音:“玩什麼?小張,還不快點過來,我教教你五行八卦。還有那個小鬼,你也過來,想跟在活人身邊還不快點學怎麼把鬼力收起來不影響到活人!”

    張金利和小健:“……”被生活磨礪到瞬間就不感動了呢。

    在張金利這通電話結束後都沒等到第二天,在當天深夜就又接到小天的電話,小天說自己已經開車到村口,讓他過來接自己。

    張金利看著深夜三點的時間抽了抽嘴角,大哥,你不能白天回來嗎?他白天學了一堆封建迷信的東西,好不容易熬到晚上能好好睡上一覺明天再跟獨眼惡魔大戰,結果睡得正香就被電話吵醒讓他去村口接人。

    不過跟他的睏倦不同,小健的精力充沛,自告奮勇也要去接小天,他飄在張金利身後,一臉興奮地猜測道:“小天小時候長得那麼秀氣,現在也跟你差不多很文弱吧?”

    張金利糾正道:“我不叫文弱,叫氣質溫雅。”

    小健很毒舌:“這叫自戀自誇。”

    不過等他跟著張金利來到村口看到站在車旁的男人時卻不由傻眼了。

    “臥槽。”小健嘴裡冒出一句臥槽,然後又一連說了好幾聲臥槽,竟然不太敢飄到小天身邊。

    張金利也抬頭看著小天,這貨十幾年不見,不知道吃了什麼好東西,現在身高直接飆到了195左右,站在那裡極具壓迫感。

    張金利陷入沉思,這看起來不太像搞實驗的,像是土匪頭子。

    小天卻一臉眼淚汪汪地看著張金利:“你可終於出來了,我這麼久沒回來村裡都大變樣了,我現在都分不清你家在哪!”

    至於他自己家更是分不清了,他家村裡的老人在把他送去大城市跟在父母身邊之後,在後面沒過幾年也跟著去大城市享福了,他也就更沒什麼回來的理由了,他跟張金利都是實打實的十幾年頭一次回村。

    張金利仰著腦袋看著他:“……先去我家再說吧。”

    小天看起來似乎發生了不少變化,其中變化最為顯著的就是那令人吃驚的身高。但又好像沒什麼變化,還是那個提起夢想當科學家就眼睛熠熠生輝的小孩子,不同的是,如今的他真的實現了自己的夢想,並且眼神清澈見底,一看就是沉浸於學術研究的那種。

    就是他的神態在看向村子裡的房屋時露出幾分懷念和愧疚的神色,他跟著張金利身後,小聲說道:“我這次回來不止是給阿婆上香,還有小健的事,我想這麼多年了,我欠小健一個道謝。”

    小健搖頭:“道謝有啥用,不如搞點實在的多給我燒點紙錢。”

    說著,他拉了下張金利的衣袖:“你快跟他說,給我燒個一卡車的紙錢。”

    張金利:“……”這話說了之後明天村裡就會傳出他瘋了的傳言!

    而小天口中的阿婆看到小天時也瞪圓了自己的眼睛,圍著小天飄了好幾圈:“我的天老爺!這是吃了金坷垃嗎?!”